第100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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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任你几品官都要让座,她要走,众人也不敢挽留,只能恭敬地道声恭送。谢澜安走出户部署院,已完了事的胤奚后脚跟出来。

    他规矩地停在女郎六尺开外,轻轻一揖。

    从旁人视角看去,是一幅良士答谢贵主知遇之恩的画面,殊不知胤奚开口问的是:“早膳用了吗?”

    “用过了。”谢澜安看了看胤奚的脸,“今日起得早。”

    “没睡。”胤奚说。

    和那夜从山上回来一样,辗转反侧。食髓知味,得寸求尺,甜头是尝到了两点,其实愈发不上不下,如果他那样之后还能睡着,就不是男人了。

    “肩膀疼。”他礼貌地寻出个理由。

    不远处进士们还排着长队,谢澜安乜他,就此打住这个话题。

    巍峨的宫殿?顶在朝光中熠熠生辉,其中就有谢澜安上值的御史台,她向朱墙那边扬了扬下巴,“向往那里吗?”

    再有一个来月便过年了,年后吏部会对这批进士铨选授官。不说人人都有望授任,但前三甲一定会得到御前殿试的机会。

    胤奚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沉默须臾:“从前很向往。”

    因为里面有谢澜安。那年中秋胤奚第一次被带进皇宫,仰望着肃穆的凤阙高台,觉得遥不可及,害怕终有一天他连女郎的背影都望不见了。

    而今身在其中,发现这九重高天,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不可逾越。

    谢澜安一笑,“且不说那么远的,之后你们要去拜谢座主,参谒丞相,还要参观太学,祭拜孙夫子像……有得你忙了。”

    录完籍的楚清鸢从朱槛迈出来,远远的,看见那两个人面对面说话。

    衣着是雪墨两色,却融着同一派潇洒风神,站得并不算近,偏有外人掺不进去的亲近。

    楚清鸢残废的右手隐隐作痛。

    ?

    羊肠巷摆了三日流水席,胤家老宅门前炮竹红纸满地。

    街坊四邻只要愿意,不用随人情,都可以携老带幼上桌吃饭。

    左邻右舍沾了好处,有夸胤家郎子出息的,有感叹他阿爹阿娘修了造化的。胤奚说是吃百家饭长大,其实只是在阿娘病故后的几个月里生计艰难,后来他不愿看别人脸色,自力更生学会煮饭,便再没讨过别人家的口粮。

    纵使有欠的,在那场大火后,他拼命赚钱将银子赔给受惊的四邻,也都还清了。

    在家门口摆这场席不是为了炫耀,是想着假使爹娘

    在天有灵看到儿子长了出息定会高兴吧。

    胤奚在老宅里拈了香插进父母神位前的香炉敬告道:“爹娘孩儿考中了今科榜首。因为孩儿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如今一身所有皆蒙她所赐。请你们在天之灵多保佑她。”

    胤奚不知想起什么忽然脸红望着娘亲的神牌扭捏了一下。

    “爹娘疼我什么名份宗祧的都不重要对吧?”他小声自语“入入那个婿的我现在还不敢想只求能长长久久伴在她身边……”

    他得了宫中的赏赐有文房一副宫缎三匹并一万钱。折合成白银便是一百两除去流水宴和为父母修茔的花费余下的家当全被胤奚买了上好的紫竹料与一幅明光锦扇面。

    他手巧自己削竹题写亲手给谢澜安做了一把手玩扇。

    这些东西谢府都有可那不是他的心意。这么久以来他都没给女郎送过什么礼物。

    扇子送到谢澜安手里谢澜安掂了掂若有所思“没送过别的东西吗?”

    胤奚那状元郎的头脑一瞬即悟忍不住抱着女郎亲了她一口枕在她肩上软绵绵地问:“这个也算吗?”

    场面上滴水不漏的人物黏起人来像妖精附体。谢澜安挥扇子扇他睫毛想了想问:“买了这个家当就不剩什么了吧?”

    胤奚坐直身体很有交代家底的自觉点头说:“女郎收留我。”又问“这扇子还能入眼?”

    谢澜安当下没回答

    玄白龇牙咧嘴:“主子叫我去拿扇子当当当敲了我七八下我还以为自己又嘴欠了呢结果主子说扇子挺趁手!”

    ?

    接下来的主司答拜按部就班进士答谢座主时荀尤敬欣慰地望着这些俊才特别提起莫要忘了谢含灵才是首倡策试之人。饮水思源方是君子之道。

    到了参谒丞相时王翱却闭户不出。

    想想也是当初他和谢澜安打的赌江左皆闻如今三甲中真有女子得中这位三朝元老是能厚着脸皮赖在丞相之位上呢还是舍得挂冠赋闲呢?

    进退维谷只能用拖字决了。

    谢澜安却不容他装死。隔日廷尉一道奏折呈到御前是关于洪尚书家眷被害一案有了结果。

    那名仵作已经招认涂改验尸卷宗是受了大理寺少卿的指使。当年的大理寺少卿而今的大理寺卿也在校事府的审问下指认了老师王翱。

    “不止如此”谢澜安举笏进言“此前赴考女学子在上京路上多个郡县出现了伤人害命之事。涉案的乡绅官吏缉拿上京一并严

    审??李大人。”

    “启禀陛下,”廷尉李枭出列,躬身道,“这些地方官绅勾联成网,受捕后含糊其辞。臣领着手下将人分开审问,有的抵死不认,有人仿佛极为惧怕什么,宁可碰墙自戕,也不愿交代实情。

    “却有那南梁郡的府尹,受不住良心谴责交代,阻挠学子上京,是受了丞相府詹事邓冲八千两纹银的贿赂,示下他如此作为,现脏银已获,还有画押的证词。”

    大殿上的臣工听到“受不住良心谴责”一句,面色各异,心说换成“受不住大刑伺候”还差不多。

    不过到了这节骨眼上,明摆着谢家要和王家秋后算账了,没人敢替王翱说情。

    八千两银子,谢澜安想,她家小状元不过得八十两赏银,还花得紧巴巴的,王家家大业大啊。

    她绝口不提打赌一事,抛出这两桩实打实的罪证,就足够让老丞相喝一壶了。

    皇帝果然召王翱御前对质。

    王翱更不露面了,他教王道真上书,自陈重病在府,难以离榻,且校事府行事多屈打成招,那画押供词当不得真。

    可随即,新科三甲进士楚清鸢突然伏阙上书,揭露太学博士魏冉与王氏勾结,在大考前意图收买他,为王氏效力的内幕。

    这下子触及了皇帝的逆鳞。

    陈?被外戚与世家掣肘多年,盼的就是这一届寒生上位,清清白白做他的天子门生,无党无派只有君。清流清流,不清何以成流?若是连这些书生都被世家染指,那推行策举又有何意义?

    楚清鸢的文辞又一向具有煽动性,轻易切中了皇帝的敏感之处。他在朝会上大怒:

    “丞相经世老臣,竟把手伸到太学之中,这是要欺君、还是谋君?他又是真病,假病?若真病了,趁早交印待罪,否则欺瞒君主,罪加一等!”

    若非看在谢家同住在乌衣巷的份上,盛怒之下的皇帝只怕要派兵去拿人了。

    “楚清鸢的反应够活络。”家主下了朝,大家在文杏馆一道商议。

    谢澜安换了身常服,给福持剥金桔。百里归月披氅挨在薰笼旁,手边压着一封封如敕从浮玉山寄来的贺信,接着方才的话说:

    “先忍辱,再趁着女君向王家发难,向皇帝表衷心,这出头的机会找得准。”

    “嗖”地一声,廊上带着小扫帚和谢方麟玩投壶的胤奚一箭正中壶饵,箭羽震颤,隐含薄戾。

    “围师必阙,而今逼得王氏入了绝地,须防困兽咬人。”他的眉眼在霜风里崖岸冷峻,“王氏这些日子一直不露面,只怕静无好静。”

    小扫帚仰头看了看他,反正是不怕的,颠颠跑去把去了箭头的箭杆收回来,胡乱往壶口投掷,乐此不疲。

    “现下已有动作了。楚堂手边也有一封信,封皮上署名韩火寓,不用拆开就知道是师兄写来骂他的,他也不敢拆。楚堂叹了口气,“近日京中起了谣言,质疑新科第一成绩不实,要求朝廷重新铨试。

    这便是要搅浑水了。谢澜安将剥好的最后一个金桔放在盘中,洗了把手,甩落指尖水珠。

    “使这种雕虫小技,是姓王的没明白一件事,此时挂印才是王家最好的体面。非要等到年关难过,就没处烧香了。

    “质疑我,便是质疑荀夫子的公正。胤奚不以为意地盯着壶口,手腕抖弧,投出箭枝,冷淡神情与谢澜安如出一辙,“我若同意复试,才是轻侮了考官。谁质疑谁举证,若无证据,便是蓄意构害朝廷命官,御史只管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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