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始建国三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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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何博同身边的人隐去了身形。

    天上乌云堆积了起来。

    秋日里的雨水落下,

    本就高涨的漳水在狂风暴雨中涌荡起来。

    它跟着那些刚刚被装上车的粮食、约束起来的役夫,一同走向了元城。

    河水也从长安的方向流淌过来,并慷慨的张开怀抱,吸纳着路上支流贡献给自己的河流,就像元城慷慨的接收着整个魏郡的献身一样。

    当转过一个又一个弯道后,

    河水变得汹涌起来。

    无数的人,

    还有无数的水流,

    就这样,

    从邺地,从其他地方,

    拥挤在膨胀的、肿大的元城之中。

    直到它不堪重负的,出现了一丝裂痕。

    ……

    “什么?”

    “大河在元城决口了?”

    长安城,

    王莽听说了这件事情后,第一时间询问来报的人,“有没有损伤到我王氏的祖宗陵墓?”

    “这倒没有。”

    “那就好!”

    王莽顿时松了口气,“既然没有伤到陵墓,那就先不管它。”

    堂下的臣子对此欲言又止。

    最后,

    一名良心不安的举着笏板站了出来,劝谏皇帝,“上天降下了警示,朝廷应当重视,想办法缓解它,避免灾祸更加严重。”

    王莽便震怒起来,呵斥他道,“大河在前汉的时候,便时常洪泛,消耗了无数钱财人力,难道有治理好吗?”

    “现在国家的革新正处在紧要关头,哪里能为了这治理不好的事而浪费精力呢?”

    “而且朕自受禅让登基以来,行事小心谨慎,吃穿用度没有奢侈的。”

    “这怎么会是上天对朕表达不满呢!”

    随后,

    王莽便命人将这妖言惑众之徒拖下去处死。

    臣子见状,都不敢再出声劝谏,担心自己也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王莽这才放缓了语气,摆出来常用的那副圣人谦和姿态,对着臣子说道:

    “朕是因为国家大事而忧虑躁动,并非不知晓赈济灾民的重要。”

    “如今府库还没有充实,也没有多余的土地去安置流亡的百姓,即便有心,又怎么能解决它呢?”

    “只要改革取得成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莽这样说着,眉目间透出一股急切的躁动,以及难言的郁气。

    在当上皇帝之后,

    他的立场,他的目光,他的目标,都因为“皇位”而发生了改变。

    他想要巩固自己的统治,让手中这枚辛苦多年才得到的传国玉玺,可以传承给自己的后代。

    为此,

    他颁布了许多新的政令,对前汉的许多地方,做出了改动。

    为了尽快的让天下人意识到,他们头顶的太阳已经换成了王氏,

    王莽甚至有过在一天之内,连发多道改革旨意的经历。

    但正如他那位故去的老师所说,

    不一样了,

    很多都不一样了。

    作为臣子的王莽,是一呼百应的存在,

    他每次提出建议,没有不获得同僚们认可推崇的;

    他每次以平帝、摄政的名义颁布政令,没有不得到臣子山呼万岁的。

    但当他以皇帝的身份,再去落实起脑海中的奇思妙想时,却总会受到阻碍。

    臣子不愿意乖乖交出手里的田地、钱财和人口,

    就连王莽铸造的新钱币,都不愿意使用。

    这让王莽感到非常苦恼和无力。

    但他没有倾诉的地方和对象。

    太多年了,

    他已经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情感,将内心的苦闷、不满和怨恨,挤压在身体里。

    他不需要跟别人诉说那些东西,

    他不需要依赖那些比他更加软弱无能的家伙。

    他也不相信,那些口中说着爱护他的人,心里也怀抱着同样的想法。

    王莽只会觉得那些人虚伪,

    就像他自己一样。

    甚至在这样漫长的伪装下,

    王莽的改革也不由自主的同他所利用的“礼法”靠拢。

    他坚信“礼法”可以让他得到利益,

    所以他按照史书里的记载,捡起了周朝的旧物,想要将之重新打造出来,摆放在世人面前,告诉那些曾因为他崇尚礼法,而支持他的人:

    “看!”

    “我就是新时代的周公!”

    但后者却一反常态的,对他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并有臣子劝谏:

    “三代之时,同如今怎么会一样呢?”

    “用古人的举措,来应对眼下的问题,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让王莽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惶恐——

    他将“礼法”奉为圭臬,将其为不可侵犯、不可更改的神圣吗?

    这必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曾毒杀过自己的君主。

    但他能够离开“礼法”吗?

    这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拥有的一切,都是“礼法”带给他的。

    面具紧紧的烙印在他的脸上,

    当无论如何也不能摘下时,它和王莽身上的那层皮肉,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

    当有人告诉他:

    你就算按照“礼法”做事,将它利用到了极致,有些东西也没办法实现。

    它号召不了所有人,

    它解决不了所有事,

    你必须自己想办法,用全然真实的,没有任何伪装的姿态,去面对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对王莽来说,

    这跟活生生扒掉他身上的皮,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还有真实的自我吗?

    他还敢用真实去面对这个世界吗?

    他做不到的!

    王莽于是变得很痛苦,对于推行自己革新的事,也变得更加偏执。

    他不是以前那个只能依附讨好别人的王莽了,

    他是新朝的皇帝,是如今东跨大洋、西连罗马的诸夏世界的天子!

    他可以用手里的权利,屁股下的位置,去强迫别人接受他的革新,遵从他的“礼法”。

    这样,

    他的皮囊就还在,

    他不用承受撕裂血肉的痛苦。

    “只是一些贱人而已……”

    “大河泛滥,淹没的是山东河南之地,跟长安有什么关系?”

    “我只要改革就好,我只要坚持礼法就好……”

    “等到治世到来,等王氏的统治巩固,新一代的百姓只会歌颂我的德行,而不会记住我的过错……”

    “不!”

    “我是圣人!”

    “我没有过错!”

    王莽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结束了朝会。

    他走向属于自己的未央宫,

    然后在思绪混乱之下,来到了自己母亲生前居住的宫殿。

    那位被他塑造为泥像的女人在王莽坐上皇位的第一年,就离开了人世,也没有给自己的孩子留下多余的话语。

    因为她知道,

    王莽不爱听自己这个无能母亲的念叨。

    而为了自己的“仁孝”,

    王莽并没有在其去世后,撤去宫殿内的一切。

    他下令保留了母亲生前的物品,并像她还活着一样,时常过来拜访、思念。

    “所以……”

    “我是不会有错误的。”

    王莽看着那被母亲念诵了许多年的佛像,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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