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山堂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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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判们向来低声商议，忽听这般叫好，必是诗极妙，登时招来不少眼光，都想瞧瞧是何等好诗，竟叫玉渊诗社的评判也失声赞叹。

    何七并不关心这诗究竟是谁写的，只匆匆瞥了一眼突然的响动，便继续留心魏铭了。魏铭却并不像旁人，面上如常，无焦急之色。

    此人还真是有几分定力，何七心中感叹，衣袖却被人扯了扯。

    是顾妙真，她把北席的社员都观察了一通，道：“七哥哥，你说评判们说好的那诗会是谁写的？”

    何七摇头，道：“瞧不出来。”心下却猜，魏铭这般稳当，又坐前排，莫非是他的？

    “我觉着那几个人兴许写得好。”顾妙真努努嘴，指了几个北席的社员。李秉却转过头来，道：“没准那是你们俩写的诗呢。”

    顾妙真摆手道：“三舅舅，你就别拿我们寻开心了，虽然七哥哥写的那后阙很是点睛，但玉渊诗社高手如云，哪里轮得到我们写的。”

    何七深以为然，她与顾妙真不过随手凑趣，怎比得过诗社里的人。

    众人伸长脖子等着，总算等到社主起身，道：“经几位先生遴选，择其中三首上乘之作，当众吟诵，以飨诸位！”话比，原本有些吵闹的席面顿时安静不少，众人屏息凝神，皆向社长望去。

    只见三张薄纸被呈到社主手中，他捻起第一张，有抖了抖那纸，清嗓缓念道：“细雨如酥润物华，柳梢初点淡鹅纱。东君信手调春色，染透千山未足夸。”

    此诗造化神奇，意境开阔，确实是佳作，诵毕，满堂称赞。写诗的社员也从北席起身，向社主和评判道谢。按玉渊诗社的老例，这三首诗是从末到头排的，就是说后头两首，一首比一首好。这首已是上品，后头两首如何，更叫人悬心了。

    接下来便是第二首，只听社主道：

    苔痕侵石暗生幽，草色遥看近却休。

    最是溪头生意满，一丛新荻破寒流。

    此诗与前诗意境截然不同，虽写新绿，却是从细小之处着笔，观察入微，十分巧妙。

    何七旁边的顾妙真听了，也正色点了点头，道：“这首的意境比方才那首还要更上一层楼，确实是上乘之作。”且相较于方才的热闹，周围也比方才安静许多，似乎都在品鉴此诗的精妙之处。

    然社主那头却又是道：“作此诗的是前月才入社的魏监生。”此话一出，四下哗然。谁能想到，这诗竟然出自一个才入社几日的监生之手？纷纷去寻找这位魏监生坐在何处。

    何七心中也是一惊，她知道，魏铭既然能进玉渊诗社，那诗才必定是不差的。可他入社几月，便能在诗会上一鸣惊人，确实令人意想不到。看那魏铭，脸上却平平，只笑着起身，抱拳向社主和宾客们行了一礼。

    “这便是作诗的魏监生？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才学，日后前程不小哇。”

    “以前没听过他这号人，莫不是才来京城的？”

    南席这边已交头接耳。看来魏铭已入了好些贵人的眼。有这等才学，又不见欢喜不见慌，可不是寻常人做得到的。

    若没何明镜那档子事，何七对魏铭怕也要高看一眼。可卢氏存了撮合他与何明镜的心，何七便越瞧魏铭越觉着不对劲。瞧他今日这般做派，绝非那等不知自家斤两、小看自己的。他模样又不差，今日之后，怕不少贵人要招他做女婿，他又何必应承卢氏？

    何七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理由来，比起京城这些官宦世家，何家实在只能算是个小门小户。总不能是这魏铭对何明镜一见钟情了，何七掂量魏铭该是个心思深的，不至于这般莽撞行事。

    这厢何七正还没想出来，社主已拿起最后一篇诗来，他还未念，眼里就满是赞意地点了点头，叫人愈发好奇这里头写的诗该如何精妙绝伦。只是这社主似乎也惯会吊人胃口，停半晌，待两席全静下来，才念道：“东风试剪未均匀，浅黛深青各占春。”

    这冷不防地一念，总算叫何七回过神来，这不是她与顾妙真写的诗吗？何七身子一震，扭头望向旁边的顾妙真，只见她嘴唇微张，眼里滑过一丝光，亦是一副没想到的样子。

    社主读完这两句又可以顿了顿，场内静下一瞬，才是何七那下半阙：“欲问山灵借画笔，描他万点玉精神。”

    全诗念完，并未像方才响起掌声，而是静悄悄的。何七暗忖不会是此诗不比前头两首难以服众，这可就尴尬了。再瞥顾妙真，她拳头微握，紧抿着嘴，一言不发，想必也是在紧张。

    终于，社主再次开口，打破了两席的寂静：“本诗落款为山堂居士，并非我玉渊诗社中人，想必是南席哪位贵客的手笔。不知这位山堂居士可愿出来一见？”

    “山堂居士”之名是顾妙真与何七一道想的，因为二人从前同在临江通判府上后山的学堂中念书，由此结识，便取了个这样的雅号落在诗后。

    李秉兴奋侧头，轻声道：“这不是你两的诗吗？方才还说要拿彩头，这会儿可心想事成了。”

    顾妙真点点头，一张脸因为激动变得红扑扑的，刚想拉旁边的人起身，可手一摸，却扑了个空，转头却发现身边空空的，方才还坐在她身边的何七不知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