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缝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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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娘一时兴起的轮椅才装到一半,尚未能代步,郯柏拖着残腿爬下床,连嘴唇都颤抖。

    他要去寻人来医治。

    ...一个废人要爬到街上去找人看伤。

    他也觉得自己疯了,从前的风骨被打断,如今剩下柳轩给他换的木胎撑着,反而更能受些磋磨。

    郯家柏郎从来矜贵,生于士族,如同凤凰一般爱护羽毛,饮山泉、栖梧桐,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周身样样都风雅。如今却同虫豸,在地匍匐而行,堰都城中最细致的绣女一针一线精制的花纹如今也只是拖在地上被粗粒的沙石摩擦。

    他有了不顾一切都要去做到的事情,虽是将将决定的。

    不过是萍水相逢有必要做到这般么?

    郯承雪也问过自己。

    这个女人将她的愿望作为遗志送给他了,但她作弄过他、丝毫不尊重他的意愿,他与柳轩分明是有仇未算清的,怎么可以这般轻易地托付于他?

    ...她怎么可以轻易的死?

    亲眼见过的,那样蓬勃旺盛的生命、带着太阳的温度一般,再叫他眼见着女人生命的流逝,竟比受辱还叫郯柏难受。

    好像自从遇见柳轩,他总做一些从来不会做的事情。

    中秋之时猜花灯是,源水之畔活下来是,或许再早些,夏日宴时隔着回廊多看她的那一眼也是。

    种子本就随风而散,轻薄如纸,偏落在了大树边受她的照拂。

    他不足惜,可柳轩要活着,她一定要活着。

    ...这是寻常的罢?

    惜月怜花,应是人之常情。

    郯柏有一瞬又有些恨,恨轩娘为什么要救他,若是当日任凭他烂在淤泥之中,这个女人没有带累,是不是就会安然无恙了?

    他一边爬一边想。

    那些人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未有死在源水之畔,又叫人来刺杀。

    如此受人欺凌摆布是不是因为他还不够强大?

    不得帝心是不是因为他底牌不够,无甚利用的价值?

    这一切到底是他的过错,还是旁人的?

    从前看过的每一本书上都说君子要有气节,不可苟活,可他偏不。

    轩娘说得对,松柏承雪,不可不弘毅。

    他活着,才会是那些人的地狱。

    既然这女子能不顾他人眼光一路背负,他为何不能救柳轩?

    或许他们两人都是旁人食之无味而弃的,但这次偏要叫人悔不当初。

    月色融融,郯柏眼里的淡然散去,似有幽火燃起。

    轩娘在房中闭着眼睛听了半天没听见别的动静,遂偷偷睁开了一只眼。

    肩上被劈了一刀还是挺痛的,但她命硬的很,小小一刀还能要了她的性命不成?

    无非是找个机会诓郯柏个人情。

    四下却无人,她撑着手坐起身,只瞧见方才被抹脖子的歹人趴在地上淌血。

    另一个人呢?

    那么大一个断了腿的人呢?

    郯柏能去哪里?

    轩娘仍不知发生了什么,她懵懂地望向门外,却见到那素来不爱搭理人的小子,如今正拖着腿,一点一点在地上爬。

    我的老天奶奶源水君哟...

    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又直挺挺地躺回褥子上。

    柳轩望着天花板,肩上的伤口透出的血渐渐染红了褥子。

    这臭小子也没说过他会这样啊?素日里那般冷淡,整日不开心的样子,都不曾正眼看过她几次,怎么危难之时,还挺身而出啊?

    她舔了舔苍白干涩的唇,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方才发了狠劲才将匕首拔出嘴唇都咬破了,只想着这家伙要知道她是乘着黑灯瞎火装严重,还指不定如何生气。

    ...只是肩上却有些疼,背后的湿意愈来愈明显,屋内的血腥之气混在一处,辨不清是贼人的还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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