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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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偏生他指节突然收紧。手一僵,便不舍得再动——生怕惊跑了那点儿施舍的暖。

    她慢慢俯下身,把脸贴在他肩窝,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外头雪片子密得能糊住眼,爷要不今儿就留……”

    话未说完便被截断。

    他抽回手,指节叩了叩案头:

    “这炭火烧得人发燥。”

    “灭了吧,去取条毯子来。”

    等她抱着墨貂皮毯回来时,屋内只剩半盏冷茶。

    玉莲姑姑的影子从湘妃帘外透进来,她手里攥着小相,轻声说道:“夫人,福爷已经好久不曾在这下榻了,若是……”顿了顿,又接着说,“这几日陆家粮行的东翁捧着您临的字,说要相个会临贴的,您还不明白吗?”

    “莲姨,你是知我心意的。”杜鹃苦笑垂眸,盯着炭炉里将熄的火星,“能常侍他左右,便比什么都强了。”她如吐苦水般吐出这咽在喉头里上不来又下不去的情。

    玉莲凑近半步,压着嗓子:“福爷心善,待您不薄。可您琢磨琢磨,这碗饭还能吃几年?陆家这次相看,可是要相进府里的。”说着叹口气,絮叨起自己年轻时的事。

    杜鹃抬头看她,像看见多年后的自己,满肚子惆怅没处说。

    庄子突然“扑通”跪地,打断二人,“夫人三思!福爷晌午才遣人送来了“戴春林”新制的胭脂膏。”

    “掌嘴!”玉莲突然拔高了声,跟二十年前当头牌红姑时一个派头,倒忘了自己如今是给人洗衣裳的老妈子,“胭脂能抹脸,能糊住这满屋子的冷么?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懂个啥!”

    杜鹃闷了半晌,突然问:“莲姨,你还念着他么?”

    玉莲一下没声了,眼圈儿泛红。

    杜鹃了然,她转头痴痴的望着铜镜里模糊的容颜,突然笑出声。镜中人也跟着颤,泪珠子滚落,砸在福嵘落下的翡翠烟嘴上——是呀,八大胡同的烛火,怎照得亮女儿家的痴念!

    ----

    福嵘踏出百花院时,细雪纷纷往大衣上落,转眼肩头就白了。小六慌忙撑开油纸伞:“少爷,前头胡同口积雪半尺厚,可要唤车来?”

    “无妨。”他打断小厮的话,“踏雪听个脆响也不错。”鹿皮靴碾过雪地,咯吱声里混着远处戏班的胡琴调。行至百顺胡同口时,忽被檐下新漆的花牌晃了眼,花牌上刻的“牡丹”二字被灯笼烘得格外醒目。

    桃木相框里嵌着一张崭新的相片——少女眉眼含愁,隐隐透着股疏离清冷的气质。小六瞅直了眼,嘟囔着:“从没见过这么俊的姑娘,跟天仙似的……”

    “天仙?”福嵘轻笑一声。正说着,楼头珠帘“哗啦”一响。抬眼看见茜纱灯笼底下,穿半旧榴红旗袍的姑娘斜倚栏杆,金色叶子头面褪了颜色,耳际那朵廉价的牡丹绒花,倒是被她衬得鲜活了几分。

    少女不过及笄年岁,偏生着双含情目,未施任何胭脂的眼尾,瞧起来却比八大胡同里任何姑娘都艳。

    “刘禹锡有诗云——”

    “公子身上带银元了么?”苏小乔忽将团扇往栏杆上一敲,生生截断他的诗兴,“可要上楼打个茶围?”

    “什么?”福嵘呆愣当场。

    这般突兀的言语,与她清冷的气质显得格格不入,就连小六听了,都不禁皱起眉头。

    话声还在空气中回荡,门帘后,突然窜出一个身着绛紫缎面袄的妇人,一把瓜子壳直朝着少女的脸上砸去:“你个作死的小蹄子!老娘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养了你这么个赔钱货!”转脸间又对着楼下的堆起笑脸,“爷您担待,新孵的雏儿不懂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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