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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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恕的罪!

    陶沛言搭在她肩头的手一僵,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西装肩线,叹道:“砚冰,新思想当如暖阳青藤,傍旧墙悄然抽芽,而非逞莽力去推倒他人的墙。”他摸出怀表佯装对时,表链在指间绕了三匝,才再度开口:“你若执意拿西洋剪子去修四合院的梁,仔细…仔细塌了嫣儿终身。”

    陈砚冰摇头冷笑,拾起杯沿边上的钢笔,指腹摩挲冰凉的笔杆。七年前在伦敦政经学院辩论厅,正是用此笔捅穿《女诫》扉页,此刻却觉重如铁杵。

    她缓缓开口:“当年在海德公园为女权演说,台下掷来的烂菜叶,都比你这套说辞干净!”

    她抬眸,满眼都是失望,“沛言,还记得大学图书馆那盏长明灯吗?我们译《玩偶之家》那夜,你说娜拉摔门声会震醒东亚…如今这声响,怎成了嫣儿喜宴上的哑炮了?”

    她用力拨开肩上那只手,声调陡扬:“你我今日之隙,非理念之差,是你试图想将我的灵魂…塞回裹脚布里!”

    陶沛言没料到她会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蹙眉截断话头:“非要把学术辩论沦为市井骂战么?”修长食指指向窗外新挂的红绸,“这喜绸今晨才悬上,你是想立刻绞了它么?”

    他低叹一声,左手插进裤兜,右手正了正领结,脚下皮鞋轻点地面,声音低沉而平静:“你若不愿下去,便在此静一静。我不欲…与你再争。”言罢转身下楼。

    酒过三巡,陶沛德晃着半杯琥珀酒液撞来,拇指的翡翠扳指磕上福嵘杯沿上:“嵘哥儿,这杯…得见底!”

    福嵘连忙起身,双手稳稳举杯,“侄儿先干为敬。”

    陶沛德亦仰脖灌下,喉结滚动似吞炭般,酒渍顺下颌滑落,污了雪白衬衫。“痛快!”他重重撂下空杯,象牙筷尖直戳水晶肴肉,另一只手又去倒酒:“当年我给静秋下聘那日…”

    话头被于静秋夺杯时截断。他反手钳住妻子手腕,金丝眼镜滑落鼻尖:“妇道人家别打岔,这是爷们…交心!”说着,又执起酒瓶。

    三瓶威士忌见底时,陶沛德铁钳似的手已箍上福嵘肩胛:“嫣儿五岁那年出水痘...”他食指叩了叩青年心口,“我开了三个保险柜,现洋铺满了德国医院的台阶,硬是把冯·克莱恩教授从圣诞宴上绑来扎针!”他叩击心口的食指突然张开成掌,手掌如起重机般碾回福嵘肩头,青年的西装顿时陷下两道凹痕,“八岁那年,她烧得说胡话那夜,同仁医院连下三次病危书,我愣是调来了五台电疗仪围成个金刚罩!”

    他指尖转女儿,“护住了她!”

    福昌盛见气氛剑拔弩张,强堆笑意打圆场:“沛德兄,嵘哥儿他定会……”

    话未说完,陶沛德突然发力攥住福嵘襟口!

    “沛德,你这是干嘛呀?”于静秋惊呼。

    陶沛德用手肘搡开妻子,动作太大,直踉跄。

    福昌盛欲起身搀扶,被魏淑芬死死拽住了衣角,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

    “伯父。”福嵘稳稳地将人扶着。

    陶沛德借着桌沿撑直身子,酒气喷在福嵘脸上:“嵘哥儿!伯父想问你拿句准话…永不纳妾!不养外室!能应否?!”这借着酒劲的逼问,是试探,更是索要投名状。

    所有的目光瞬间如针,齐齐刺向福嵘,都在等他开口。

    他骨子里最厌恶受人拿捏。这般步步紧逼,只觉尊严与自主被冒犯。福嵘面上淡然寸寸剥落,眼底浮起一层薄冰。他本无纳妾心思,却绝不会在胁迫下,为未知之事赌咒发誓。

    两人僵持之际,陶嫣然看到福嵘脸色愈发阴沉,神色间满是对被强行逼迫的抵触。她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乖巧地走上前打破僵局。牵起福嵘的手说:“爸爸,您放心吧,嵘哥哥会对我好的。”然后转头看向福嵘,甜甜一笑:“对吧,嵘哥哥。”

    福嵘的手掌覆上她发顶,只是淡淡应了个“嗯。”字

    原本热闹的宴席,在众人压抑的氛围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偶尔的几句寒暄也难掩生硬。福陶两家的文定宴,最终在一片尴尬里匆匆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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