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试炼篇【其一】喜之试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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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透雕花窗棂时,三岁的木泷权已经醒了。他不要乳母抱,自己踩着鎏金脚踏下了龙纹榻。赤足踏在波斯进贡的羊绒毯上,细软的绒毛挠得脚心发痒。小皇子咯咯笑着,胎记在后颈若隐若现——那是片龙鳞状的朱砂印,在寅时的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微光。
“殿下又自己起身了!“值夜的宫女春桃慌忙跪下,手里还捧着温热的玫瑰露。鎏金皇宫的岁月在铜壶滴漏中缓缓流逝,铜壶里游着十二尾金线鲤,每游过一道刻度,就有珍珠落进翡翠盘的脆响。
三岁的木泷权趴在白玉阑干上,藕节似的小胳膊悬在池面上方。太液池的锦鲤早已熟悉这小主人的气息,绯红的、鎏金的、墨玉色的鱼群聚成漩涡,争食他抛下的糕屑。那些糕屑是御膳房特制的,掺了珍珠粉与茯苓霜,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银光。
“泷儿又贪玩了。“苏贵妃带着沉水香的气息走来,九凤步摇的流苏垂在木泷权眼前晃啊晃。小皇子突然指着水面惊呼:“母后看!“只见他胎记的倒影映在涟漪间,竟似真龙游动,惊得鱼群四散。
贴身太监小顺子总是紧张兮兮地拽着他的衣带。这孩子天生有种令人心惊的早慧,上月刚因追一只翠鸟差点跌进荷花池。那日小顺子魂飞魄散地捞起小主子时,发现他手里紧紧攥着根翠羽,笑得见牙不见眼。
“穷奢极欲啊...“
五岁的木泷权踩着紫檀木的绣墩,踮脚去够多宝阁上的青铜爵。这爵是前朝遗物,爵身盘着条栩栩如生的螭龙。小皇子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青铜,忽然被阳光刺得眯起眼——鎏金蟠龙柱上的夜明珠照得他胎记发烫,那片龙鳞状的朱砂印此刻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殿下当心烫着!“老太监福安捧着冰蚕丝帕子跑来。那些宫女们私下都说,小皇子的龙纹遇月圆之夜会微微蠕动。上个月十五,守夜的秋菊就亲眼看见那片胎记在月光下泛出金光,吓得打翻了琉璃灯。
木泷权却不以为意。他正忙着用青铜爵舀太液池的水,要学父皇祭天时的模样。九旒冕太重,他就把母后的珍珠额链挂在发髻上,玄色礼服拖在地上沾了泥也不管。小顺子跪着给他整理衣摆时,发现小主子脚踝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淡金色的环纹——像被什么无形之物轻轻箍住似的。
“这是龙气。“老太傅摸着胡子说。那日他来讲《山海经》,小皇子竟能指出“应龙处南极“的注释有误。老学士颤抖着翻开秘府藏书,果然在蚩尤残简上找到“应龙潜北海“的记载。
雨季来临时,木泷权总爱趴在琉璃窗上看雨。雨丝穿过蟠龙柱的间隙,在白玉地面上敲出编钟般的清响。他的胎记在潮湿的空气里愈发鲜艳,有时宫女们会看见水汽在小皇子周围形成淡淡的龙形雾气。
七岁生辰那日,番邦进贡了只会说人言的绿鹦鹉。木泷权喂它吃松子时,鹦鹉突然扑棱着翅膀喊:“真龙!真龙!“惊得满殿宫人跪伏在地。小皇子却笑着把鸟笼打开,看那翠羽的鸟儿飞向雨后的彩虹。
夜里掌灯时分,木泷权常溜进藏书阁。他的小靴子踩在千年紫檀木板上,发出空空的回响。那些竹简、绢书、羊皮卷,他只要摸过就能记住。有天他无意中翻到本《拾遗记》,其中“始皇遇海龙君“的段落突然在他指尖燃烧起来,灰烬落地竟组成了新的文字——正是他胎记的形状。
最奇的是那年冬至。按例皇子要随驾祭天,木泷权穿着厚重的礼服站在雪地里,呵出的白气在空中凝而不散。礼官唱诵到“风调雨顺“时,小皇子头顶的雪花突然盘旋成小龙卷,引得百官窃窃私语。回宫后皇帝摸着他的胎记久久不语,那夜太史令的观星台上铜仪转了整整三百六十圈。
春去秋来,蟠龙柱上的夜明珠暗了又亮。木泷权渐渐长成翩翩少年,唯有那片胎记依旧鲜艳如初。月圆之夜,值更的宫人偶尔会听见少年皇子寝殿里传出清越的龙吟,晨起却只见枕畔落着几片金红色的鳞状结晶。
“这是逆鳞。“老太傅临终前颤巍巍呈上一卷鲛绡,“老臣查遍典籍,殿下怕是...“话未说完便咽了气。木泷权展开鲛绡,上面用星砂写着“困龙在渊,待时而飞“八个古篆。当晚他的胎记灼热难当,太液池的水无风起浪,所有锦鲤都朝着皇子寝殿的方向仰首吐泡。
及冠那日,番僧进献了面照骨镜。木泷权揽镜自照时,镜中赫然显现出金鳞赤鬣的龙形。刹那间狂风大作,镜面裂处渗出淡金色的血珠——那血珠滚落在地,竟化作一粒粒舍利子。
明星荧荧,开妆镜也。卯时三刻,十二名宫女捧着鎏金面盆鱼贯而入。温水是雪山上运来的冰所化,浸着南海进贡的珍珠粉。木泷权眯着眼任由她们擦拭脸颊,特别注意避开那道龙纹——昨日有个新来的宫女不小心碰到,当场被拖出去杖毙。
绿云扰扰,梳晓鬟也。辰时整,八位梳头嬷嬷轮流为他绾发。象牙梳蘸着玫瑰花露,将鸦羽般的发丝梳得能滑落月光。只有资历最老的李嬷嬷被允许触碰他右颊的胎记,据说她年轻时曾为真龙梳过鳞。
渭流涨腻,弃脂水也。巳时的御膳房总会传来打骂声。小皇子挑嘴,早膳要用终南山蜂蜜调的杏酪,稍有不顺就摔碎整套青瓷。这天他又把炖了三个时辰的雪蛤汤泼在织金地毯上:“腥气!“皇帝闻讯反而大笑:“吾儿龙舌金贵,御厨统统罚俸三月!“
烟斜雾横,焚椒兰也。午后的青龙殿永远缭绕着龙涎香。木泷权趴在西南国度进贡的地毯上摆弄象牙雕的城池模型,胎记在香雾中若隐若现。窗外传来教引姑姑的咳嗽声——该去文华殿听讲了。老太傅今日要讲《禹贡》,可他只对沙盘上的边疆战报感兴趣。
“西戎又丢了三座城池。“他戳着模型上的小旗喃喃自语。皇帝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玄色龙袍扫过沙盘:“泷权觉得该如何?“
七岁的孩童抓起代表军队的玉雕:“派轻骑截粮道,重甲困城门,三月可破。“话音刚落,西北军报抵京,竟与童子所言分毫不差。皇帝抱起他放在膝头,指尖摩挲着那道龙纹:“朕的麒麟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