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练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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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龙达夫伤势已大为好转,微微颔首,“此乃末剂敷治,敷完便可复原。”言罢以素帕裹指,蘸取钵中药膏徐徐敷之,指尖过处,伤处竟无半分蹙动。龙达夫只觉那抹凉意渗进肌肤,心底却莫名发烫,他嗅着帕上幽香,声音沙哑:“姑娘屡次相救,我实在惭愧得很,于心不安...”转念间,想着自己堂堂血旗门少主,竟要靠女子救助,胸中充满不甘。令狐琪打断他:“我已知你是血旗门少主。令狐家与血旗门有旧,救你不过是还恩。只是江湖险恶,独木难支...”说着,将最后一点药膏仔细抹匀,起身时裙摆轻扫过床边,“换药已毕,你好生歇着吧。”转身的刹那,她忽觉心中空落落的。
又过五日,天气竟变得冷了,一阵寒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令狐琪引他穿林渡涧,直入一处幽谷。但见崖壁倒悬青藤,涧底清泉击石叮咚作响,四下草木葱茏,更深处,有暗香浮动,竟是谷中野梅开得正好。龙达夫望着这幽静所在,暗暗疑惑她带自己来此究竟为何,脚步不自觉放缓。
令狐琪摘下一枝梅花相赠,心下忐忑,不知他能否领会自己的这番心意。龙达夫接过梅花,见那梅核之上,以细刃刻着双燕交颈之形,虽线条稚拙,却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他忽觉掌心微烫,那梅花似有千斤重。这颗自灭门后便冰冷的心,竟渐渐有了温度。这双燕刻痕,莫不是她...不敢深想,却又忍不住将梅花凑至鼻尖,冷香入肺,不由喉头滚动,将花瓣握得更紧:“姑娘这番心意,龙某纵死不敢相忘。“话音未落,双目酸涩。令狐琪见他神色有异,轻声相询。龙达夫猛地抬头,积压许久的悲愤如决堤之水,再也难以抑制。他眼眶渐渐泛红,终于将血旗门惨遭灭门,自己死里逃生的惨事,一字一句道将出来。每说一字,心疼一次,可面对眼前人,他却莫名地想要倾诉。
令狐琪泪光盈盈,陡然按剑而起:“金贼害你满门,此仇不共戴天!”玉手重重击在身侧青石,“若公子不弃,令狐家上下愿与你共讨逆贼!“龙达夫听得此言,浑身一震,指尖几乎要嵌进肉里。心中既有感激,又有惶恐:若令狐家因我遭难,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但见她眼神坚定,如寒梅般傲骨,所有犹豫化作决绝,“他日手刃仇敌之时,定当以贼首之血,祭姑娘这番情义,报令狐前辈再造之恩!“
山风骤起,令狐琪青丝飞扬,眉间英气竟比谷中寒梅更胜三分。
此后,令狐然亲自授剑,龙达夫日夜苦练。每日破晓时分,松涛声中便传来竹枝破空之音,直至夜幕深沉方歇。
起初以竹枝为剑,令狐然立于青石之上,目光如电:“飞英剑法共分五式,第一式'英华乍现'取寒星冷月骤现之锐。第二式'英落纷扬'藏剑影交错之变幻。第三式'英风破云'含迅疾凌厉之劲猛。第四式'英魂凝霜'蕴寒意彻骨之肃杀。至于第五式,也是最后一式'英絮渡浪',讲究收发由心,以气驭剑,剑上杀意尽消,方得护生真意。练者当存仁善之心,切记不可滥用!“龙达夫恭谨应道:“晚辈铭记!”心中却暗自思忖:仁善?我身负血海深仇,若不心狠手辣,何以复仇?但见令狐前辈目光如炬,似看穿我心事,不由得羞愧低头:或许,真正的强者,并非滥杀无辜,而是懂得克制。这“护生真意”,我必定要悟透。
龙达夫初练飞英剑法,以竹剑代刃,演练第三式“英风破云”时,剑气如电惊起林间灰雀。他收势不及,竹剑竟将雀儿斩落。望着竹刃上的血渍,龙达夫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这小小雀儿,竟因我而死?眼前忽然浮现出血旗门尸横遍野的惨状:我本为复仇而来,却先伤无辜,这剑,我...我还能握吗?他双手剧烈颤抖,骇然掷剑,面色煞白如纸。当夜,他于松树下掘坑葬雀,以残碑刻下误杀二字,烛火摇曳间,碑上投出长剑般的暗影。
此后修习“英絮渡浪”绝技,他每日破晓便至溪边,观柳絮随波起伏,悟那刚柔并济之妙。但见他刻意放缓剑势,凝神聚气,剑锋掠过飞絮时,柔絮竟分作四瓣飘落,而絮中露珠未坠分毫,此非力弱,实乃悟得令狐然“护生为上”之意。那一刻,龙达夫心中豁然开朗:原来真正的剑法,不是杀人之术,而是护生之道。我练剑为复仇,但更要守住本心,不能让仇恨蒙蔽双眼。倘连一片柳絮都容不得,又何谈荡尽奸邪?
三载寒暑,龙达夫在风雪中挥剑不辍。剑气过处,落叶削割成字。那日他一剑挥出,二十片枯叶竟在空中拼出“仇“字,随风消散时,令狐然抚须感慨:“先师所言'剑通造化,落叶成迹',今日果成真!“
龙达夫望着刻有“仇“字的残叶,喃喃道:“大仇未报,此剑难成圆满...“残叶飘零,如他破碎的家仇。三年苦练,剑技大进,可这“仇”字,却像一道枷锁,日日夜夜,无时无刻压在心头。风雪拍打在脸上,生疼,却远不及心中执念刻骨。临别时,令狐琪追至桥头,衣袂沾着未化的残雪,银镯上‘飞英’二字在阳光下微光闪烁。“行囊备了灵药干粮,前路凶险,龙大哥,千万小心!”她踮脚递过行囊,发间梅花香混着雪气扑面而来。龙达夫颤抖着接过,喉间似有铁块哽住,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只化作一句承诺:“姑娘厚意,终生不忘。待报仇雪恨,在下一定归来!”一声清啸,龙达夫扬鞭催马,再度踏入那波谲云诡的江湖。
身后,令狐琪仍立在桥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龙达夫在马背上,任由风雪打在脸上,却不敢回头。他知道,再看一眼,便再也走不了了。梅花的冷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却被风雪吹散,一如他渺茫的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