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皇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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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玩笑!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可看着梁进那双在夜色中依旧沉静明亮的眼睛,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晚了。

    最终,赵保只能长长地、无力地叹了口气。

    他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肩膀垮塌下来,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罢了……罢了……”

    他用力握了握梁进的胳膊,传递着无言的担忧:

    “我带你去皇上寝宫吧。”

    说着,赵保带着梁进前行。

    两人穿行在新宅迷宫般的回廊殿宇之间。

    夜色深沉,宫灯昏暗,将雕梁画栋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

    没有了禁军熟悉的甲胄身影和规律的巡逻脚步声,整个新宅显得异常空旷、冷清。

    甚至……透着一股诡异的死寂。

    梁进的脚步沉稳,目光却锐利如刀,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四周。

    廊柱后、假山旁、月洞门下,偶尔能看到一闪而过的黑影,那是缉事厂的暗桩番子们。

    他们的人数不少,但防御的密度和严密程度,与禁军轮班值守、岗哨林立、相互呼应的体系相比,还是稀疏太多!

    偌大的宫苑,仅靠这些藏头露尾的暗哨,如何能真正防住有心之人的渗透?

    是王瑾对缉事厂的实力过于自信?

    还是说……对于这位行将就木的皇帝,某些人已经觉得,所谓的“安全”,其实已无足轻重?

    甚至……乐见其“意外”发生?

    梁进忽然想到了皇后。

    连皇后都有可能被人冒名顶替,那皇帝呢?

    这个可能性确实存在。

    前提是,厂公这里出了问题。

    思绪翻涌间,寝宫那巍峨而沉重的殿门已近在眼前。

    殿门外,守卫的并非宫中侍卫,而是四名身着缉事厂特有的墨绿色窄袖劲装、腰挎狭长弯刀的番子。

    他们身形精悍,眼神锐利如鹰隼,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冷煞气。

    看到两人靠近,四人如同心意相通般同时踏前一步,手臂交叉,形成一道冰冷的屏障,拦住了去路。

    他们竟然连赵保的面子都不给,看样子恐怕是直接听命于厂公。

    赵保沉声道:

    “奉厂公钧令!”

    “禁军旗总梁进,特来贴身守护圣驾!”

    那四名番子闻言,才如同提线木偶般,动作整齐划一地侧身让开,露出了殿门那幽深的缝隙。

    四人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却如同冰冷的锥子,紧紧钉在梁进身上。

    赵保停下脚步,站在殿门之外,脸色在昏暗的宫灯下显得愈发苍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诀别般的沉重:

    “进哥,我只能送到这里了,里面我不被允许进去。”

    “切记,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莫被人抓到把柄。”

    “我先去将厂公的吩咐告知第一统领,等一个时辰后禁军进入新宅,我第一时间来通知你。”

    “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

    他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说完之后,他不愿耽搁一分一秒,匆忙离去。

    梁进看着赵保离去之后,便不再犹豫,毅然转身,伸手推开了那两扇雕刻着盘龙祥云的巨大殿门。

    一股浓烈得几乎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将梁进吞没!

    那是多种名贵药材混合煎熬后特有的苦涩辛香,其中又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陈年积垢和腐败甜腥交织的怪味。

    最深处,还弥漫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属于生命即将彻底腐朽的沉沉死气!

    梁进踏入寝宫。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前厅两侧巨大的紫檀木烛台上,数十支粗大的白蜡烛在无声地燃烧,跳跃的烛火将空旷的前厅映照得影影绰绰。

    前厅异常空旷,只摆放着一些用于更衣的屏风和矮榻,显得冷冷清清,毫无人气。

    目光越过一道垂落的明黄色厚重帷幔,便是后厅,皇帝的寝卧之所。

    那里空间相对狭小,光线也更为昏暗。

    一张巨大得有些夸张的紫檀木雕龙床榻占据了中心位置,四周垂挂着层层迭迭的明黄色纱帐,如同巨大的茧房,将床榻内部的情形严密地遮挡起来。

    纱帐质地极好,薄如蝉翼,在微弱的烛光下,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臃肿的人形轮廓,一动不动地端坐其中。

    “嗯?”

    梁进心头警铃大作。

    这本该是帝国权力核心的皇帝寝宫之内,此刻竟然空无一人!

    没有垂手侍立的宫女,没有随时听唤的太监,没有戒备森严的侍卫!

    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他自己踏入殿中时,靴底踩在金砖上发出的清晰回响。

    死寂!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绝对死寂!

    梁进的目光锐利如电,迅速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

    龙床纱帐后的那个轮廓,就是大乾王朝名义上的主宰,赵由照?

    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向前几步,在距离龙床丈许之地停下,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洪亮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寝宫内激起层层回音:

    “臣,禁军旗总梁进,奉厂公王瑾之命,前来护驾!参见皇上!”

    声音回荡,撞击着冰冷的墙壁和殿柱,然后……渐渐消散。

    纱帐之后,一片死寂。

    那个臃肿的轮廓,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梁进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静待片刻。

    烛火摇曳,将他跪地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皇上?”

    他略微提高音量,再次呼唤。

    “皇上?!”

    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更加清晰。

    纱帐内依旧毫无声息。

    那模糊的人影如同泥塑木雕,沉寂得可怕。

    就在梁进心中疑窦丛生,准备起身查看之际。

    他那远超常人的敏锐听觉,捕捉到了寝宫门外一丝极其细微、却迅疾无比的动静。

    那是数人同时施展轻功,脚尖点地,飞速远遁的衣袂破空声!

    他霍然起身,一个箭步冲到巨大的殿门前,猛地拉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

    门外廊下,空空如也!

    方才那四名如同门神般守卫的缉事厂番子,此刻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寝宫附近的区域,彻底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黑暗之中。

    看来这里所有人都被撤走了。

    梁进缓缓关上殿门,背靠着冰凉沉重的门板,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

    此刻想要抽身而退,并非难事。

    可既然有人将他安排在这里,那么他倒是想要看看别人打算做些什么。

    “让我看看,皇上到底怎么了。”

    他不再犹豫,转身,一步步朝着寝宫深处,那被重重纱帐笼罩的龙床走去。

    靴底踏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清晰而沉稳的“嗒、嗒”声。

    距离龙床越来越近,那股混合着药味和腐败甜腥的怪味也越发浓烈刺鼻。

    纱帐的纹理在梁进锐利的目光下纤毫毕现。

    帐内的人影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态,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就在梁进距离龙床仅有三步之遥,准备伸手掀开那最后一层阻碍时——

    “嗬……”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抽动般的吸气声,骤然从纱帐内传来!

    梁进动作瞬间一顿。

    紧接着,纱帐后那个臃肿的人影,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沉睡了千年的石像,被注入了第一缕生气。

    梁进眼睛微微眯起。

    只见纱帐内,那个低垂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无比吃力地……抬了起来。

    动作僵硬,充满了病态的迟滞感。

    梁进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终于,那头颅抬起到一个角度,模糊的轮廓似乎转向了梁进所在的方向。

    然后,一个极其虚弱、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纱帐内飘了出来。

    带着一种濒死之人特有的气若游丝和无助的惶惑:

    “来……来人……”

    声音微弱得几乎被烛火的噼啪声掩盖。

    “给朕……掌灯……”

    那声音努力地提高了一点,却依旧细若游丝,充满了焦躁和恐惧:

    “好黑……好黑啊……怎么……怎么还不点灯?!”

    “快……快点灯!朕……朕什么都看不见了!”

    看不见?!

    梁进心头猛地一沉!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在纱帐前用力地、快速地晃动了几下。

    帐内那个抬起的头颅轮廓,没有丝毫反应!

    那双眼睛,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对近在咫尺的手部动作毫无所觉!

    皇帝……真的瞎了!

    “人……人呢?都死哪去了?!”

    得不到回应,纱帐内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愤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困兽绝望的嘶吼:

    “为何……为何没有人在朕身边伺候?!”

    “狗奴才!都……都是死人吗?!快……快给朕滚出来!”

    “否则……否则朕……命人砍掉……砍掉你们的脑袋!”

    虚弱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着,却显得更加空洞无力,如同败絮在风中呜咽。

    梁进站在纱帐之外。

    他默默听着这昔日执掌生杀予夺、口含天宪的帝王,此刻发出的无助而恐惧的哀鸣。

    心中涌起的并非敬畏,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欷歔。

    原来,当死亡的黑翼真正笼罩下来时,所谓的九五之尊,所谓的真龙天子,剥去那层虚幻的光环,与世间任何一个濒死的凡人,并无二致。

    同样的恐惧,同样的无助,同样的……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

    梁进不由得回忆起前世的君王们,有被囚禁活活饿死的,有被刺杀暗算而死的,有被宠妃用被子捂死的,有重病时发现皇后出轨被气死的……

    各种死法,五花八门。

    赵由照现在的状况,倒也不算稀奇。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权力的巅峰,往往连接着最凄凉的坟冢。

    眼前的赵由照,不过是在重复着那亘古不变的悲剧轮回。

    “来人啊!掌灯!朕……朕好冷……好黑……”

    纱帐内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变成了痛苦的呻吟和呓语,充满了孩童般的无助。

    突然,一阵剧烈的呛咳声从帐内爆发出来!

    “咳咳咳……嗬……嗬……”

    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呛咳,帐内那个臃肿的身影猛地向前一扑,似乎想要挣扎着下床!

    “噗通!”

    一声沉闷的重响!

    那个被层层厚被包裹的臃肿身躯,因为激动和虚弱,失去了平衡,竟直接从宽大的龙床上滚落下来!

    速度之快,势头之猛,若非梁进反应迅捷,下意识地侧身急退一步,那沉重的躯体几乎就要砸在他的脚面上!

    赵由照如同一个沉重的破麻袋般,重重摔在冰凉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身上裹缠的厚重锦被也随之散开滑落。

    梁进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滚落在地的皇帝身上。

    这一看之下,饶是梁进心志坚毅如铁,此刻也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他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让他头皮发麻!

    “这……这……”

    “怎么会这样……”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痛苦蜷缩扭动、穿着明黄色丝绸寝衣的枯瘦躯体,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仿佛看到了世间最诡异、最匪夷所思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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