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火上浇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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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问:“木姑娘与这位前廷的宦官,怎么会认识?”
木漪心下发寒,这下他们三个人也算是齐了,黑脸白脸,关公项羽,一起唱了这出大戏。可他为什么要让黄构主动与她搭话,还让他们两个心怀鬼胎的人聚集此处?!
“你亲眼看着他们,我陪同皇后娘娘,前去查看九夫人情况。”
那属下领命。
在谢春深走后,因为顾及她的身份毕竟与这群奴才宫婢不同,将她请去干燥洁净的一角,垫了一方地毯。
夜雨到后半,声细若霖铃。
谢春深没再出现,一切消息都被隔绝,那下属目光如炬,紧盯着房内众人,不露疲惫之色。
反倒是木漪带着这样一身不大不小的伤痛,蜷缩在那块毯上,安心地在他背后睡着了。
她知道。
她救过皇后两次,这次,皇后一定会保她。
雨后放霁。
她被清晨的日光刺醒,金色光晕中站着一人,她眨眨眼,待光晕散去。
才发现那人竟是自己。
“木女郎,起来吧。”
是梦,这次她真正睁开眼,偏堂内昨夜的人已经尽数清空,大门敞着,只剩她一人在此处空眠。
宋内司与昨日那女官一起,正站在毯前,递来一个药瓶。
“是毒药?”
宋内司眼下青乌,应该一夜未睡,往日谁敢说这种胡话,一顿斥责罚抄逃不了,而今却只是正色地叹了口气:“是娘娘赐你的伤药,女子皮囊最是重要,要是脸上留疤,日后便无法与人交道。”
木漪接过。
她不过用这话一试而已,果然,宋内司对她的态度已然不同。
“你现在就回九夫人处。”
张镜产下血肉模糊的死胎,旈庭宫肯定已经乱作了一团。
“我还要回去?”
她轻道。
何内司颔首:“娘娘已让内军查明你夺刀救主,不仅无罪,反而有功,旈庭宫眼下正需要你,此时回避症结,就会前功尽弃。”
她思索片刻,突然明白过来,谢春深要她与黄构都借着此次调查一并浣清了嫌疑。如无意外,黄构这条狗,又要晋升了……
岂非比她更高?
谢春深太毒,她心中升起一口憋闷的气,撑着发麻的四肢起身,手触胸膛时瞳孔猛缩,失神一瞬——抱腹里藏着的画轴,不翼而飞。
脑海中浮现谢春深要皇后字与皇后印时,自己质问后他的冷语。
“你们要做什么?”
“火上浇油,板上定钉。”
*
木漪回了张镜身边,整个春雨雨季,张镜的精神都陷入一种无声的疯癫,时而昏睡不醒,时而啼哭低叫。
旈庭宫的桃花香是再也闻不见了。
此前曹凭带着曹军西下捉拿燕王一家归洛阳,近日扑空之后,在返回途中,曹军精兵兵力被燕王军自三山拦腰截断,双方发生了打斗。
曹凭领残军,逃入陈王与段渊所在的西平郡,燕王带私兵据守西面三山,夺了三山所有城池,开始造反。
造反当日,军司马谢征让谢家仆人给宫中的义子传话,让谢戎今日务必回一趟谢家。
“谢戎”这个名字,是属于真正的谢戎的,可惜名主英年早逝,谢征与谢镇触及往日伤痛自然不想多言,谢春深也从不多言。
一个假装光明磊落,言行忠诚的人,怎肯主动承认,自己卑微到甘当一个死去之人的替身呢……
雨水里的天色,冷暗里发着幽蓝,偶有孤雁滑过天际穿入云间,谢春深从宫中告假去谢征书房的时候,谢镇也在。
铜炉热茶滚着。
谢征一身玄衣,案前摊开了半卷疆图,手边不燃任何香炉,只有一只黄玉石做的璇玑玉衡。
他眉间拧着疙瘩,见谢春深一身白衣,红绿腰带风流几许,肩上还有溅化的雨色:“哦,你来了,就坐我这里来,子曰,给你阿兄倒茶驱寒。”
谢春深先行一礼,唤他“司马”,之后才端正跪坐案前。
谢镇倒了茶要自觉离开,谢征这次却伸手指指身边,“你也留下来听着。”
谢镇不解:“阿父往日不是不让我多听多问?”
谢征叹气。
燕王造反,曹凭作为军中主力被困西平郡抗敌,现在整个洛阳的安危落在谢军身上。
他已有预感,若迟迟不能结束,自己也要离洛阳西下,替陛下与朝廷平反这场,属于兄弟之间的战争。
届时,除了谢戎,谢家将无人能主事。
“以前可以,现在行不通了。你从今天开始学,我们说的你听着,不懂就立刻问。”
谢镇心里一紧,“父亲……”
“司马不要着急,”谢春深啄了一杯热茶,里面有香草和桔梗,是种行军时军队自制的粗茶:“子曰性情一贯慢条斯理,要慢慢教的。”
“我只怕时间不够……偃苗助长,下下之策啊。”
谢征将目光从谢镇这个小儿子身上收回,用镇纸摊开疆土,指给他们看:“燕王所在镇地,背靠青山,行山与玉山,城内常年无风无雨,朝廷军不能趁着大雨大雾时去攻城,过了三山,平原穿过内河,常有雾水,行军视线凋敝,易被偷袭。”
谢春深抬手拔银簪,银光在谢征眼里与刀光一般,果决又锋利。
他随手往灯芯里一撵,灯火在窗格上一跳,瞬间亮了起来,映出几道笔直疏离的影子。
谢春深笑笑,指尖抚平纸张搓起的褶皱。
“司马,西平郡是陈王氏族的封地,陈氏子弟我也在围猎时交往过一回,文韬武略,骑术高超。
听闻陈氏兵马自前朝起便善于水战,人马都可于水中行军。仅仅对付一个急中跳墙的燕王,怎么会拖个一年半载?”
“若是其他郡也好,西平……”谢征双目炯炯,两道目光射向谢春深,“西平陈氏,自揽兵权,朝野忌惮,也许与那燕王无异。
一乱起,万乱生。
那时我谢家,必须挡在陛下身前为朝尽忠,尽臣子事。
若我有一天因此乱离了洛阳,你们兄弟两个要齐心协力守住谢氏家门,再与谢军一起,守住洛阳城门。”
谈话严谨又枯燥,谢镇一边担忧谢征,一边也昏昏欲睡。
倒是谢春深偶尔颔首,似与谢征感同身受,他故意问:“司马为何这么担心?此事才刚开始。”
谢正闻言,脸色更是发沉,目光放远,“燕王,我也识得。
从前寄情山水饱读诗书,出入宫廷,对人接物都儒雅随和。
书信里文人偏题是常有之事,连曹将军也只是带了一些精兵西下拿他而已,不料他会不等陛下态度就直接造反,且一鼓作气,占领三山,实有高见,就像是——”
“就像是,是有人对燕王煽风点火,还在为他造反一事在背后谋划?”
谢春深说时,袖下的指尖来回撵搓着那一块袖口绣花的衣料。
绣的是青叶昙花。
暗夜绽放,无人可知。
相似的布料与花色谢春深还在一处见过。
——取走字画时,她身上裹体的霜色抱腹......两丛随着呼吸起伏的玉山峰上,绽放着大片大片的昙花。
谢春深没由来的,脊背发潮,喉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