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你不收,相爷怎么收?相爷不收,陛下怎么收?我们怎么进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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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负手踱步,沉声说道:“然今日之势已非昔比。”
“主公继承大统,贵为天子。”
“我为内阁首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仍如从前般不近人情,反倒不妥。”
麋贞眼中疑惑更甚:
“此话怎讲?”
李翊转身,直视夫人:
“夫人试想,寻常百姓求首相办事,若连些许心意都不能表,他们心中何安?”
“朝中百官见我如此严苛,又怎敢稍有逾矩?”
“长此以往,上下隔绝,政令难通。”
他拿起锦盒,缓缓打开。
只见一枚羊脂白玉佩静静躺在其中,温润如水。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为政者当明此理。”
麋贞若有所思,“夫君是说……”
“我非贪图财物。”
李翊将玉佩放回盒中,“而是要给天下人一条活路。”
“若首相府门庭冷落,百官不敢近前。”
“百姓无处诉苦,那才是真正的不仁不义。”
他走至夫人身旁,轻抚其肩:
“再者,我今位居首相。”
“若仍如从前般标榜清廉,岂非显得比陛下更为清高?”
“此非人臣之道也。”
李翊的意思,就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从前他在徐州,毫无根基,无权无势。
是众人眼中靠老婆上位,“吃软饭”的货。
那李翊只能是埋头苦干,努力证明自己。
通过拒收任何礼物,以此来彰显自己高洁不屈的品格。
说到底,还是为了更好的融入徐州的士人圈子里去。
因为要营销“高洁之士”的形象嘛,士人圈子就吃这个。
可如今,李翊早已名满天下。
不需要在像以前那样“作秀”了。
相反,若是再像以前那样不近人情,未免太不给手下人活路了。
这样的领导,只会让人感到敬畏,手下人是不敢亲近的。
时间一长,上下级的沟通越来越少,政令肯定会出问题。
再者,便是李翊方才说的。
天子是圣人,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我身为臣子,品德岂能比圣人还高?
收下礼物,对大家都好。
麋贞闻言,神色渐缓:
“夫君深谋远虑,妾身愚钝,竟未想到这一层。”
李翊笑道:
“夫人不必自责。”
“从今往后,府中可适当放宽限制。”
“贵重之物可适当而收,寻常人情往来,也不必一概拒绝。”
麋贞起身施礼:
“妾身记下了。”
其实,倒也不必把送礼就跟“腐败”直接绑定。
人情来往,自古以来便是社会运转的必然一环。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假如你手中有两个名额,给了手下两个能力不错的小伙子。
前者事后买了些水果送上门,感激你对他的照拂。
后者屁都不放一个,仍然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之后再有一个名额,你会优先给谁?
如果你说,谁能力强我就给谁。
那只能说明,你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权力。
正说话间,忽听得珠帘响动,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只见一位身着鹅黄纱裙的年轻女子莲步轻移,人未至而笑先闻。
“哟,相爷今日怎的开了窍?早该如此了!”
李翊回头,见是二夫人袁莹,不由摇头轻笑。
别看袁莹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可依然是杏眼桃腮,顾盼生辉。
性格也如往日般活泼。
李翊猜测,大概率还是他没有太过用本朝的“礼法”来约束她。
所以她现在的性格,皆是天性使然。
袁莹行至近前,挽住李翊手臂娇声道:
“妾身父亲在淮南时,府前车马终日不绝。”
“自嫁入相府,门前冷落得连鸟儿都不愿落脚,可闷煞人也!”
“如今相爷想通了,真是再好不过。”
麋贞闻言蹙眉:
“妹妹慎言。”
“相爷方才还说,只是适当放宽,并非来者不拒。”
李翊拍拍袁莹的手,温声道:
“你呀,总是这般极端。”
“我只说允许送礼,可没说见礼就收。”
“何人可收,何礼能受,这其中分寸,还需细细斟酌。”
收礼就意味着得办事儿,而政治资源是有限的。
即便是贪官,也不能来者不拒,啥礼都收的。
袁莹吐了吐舌头,俏皮道:
“知道啦知道啦,相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着眼波流转,瞥见案上锦盒。
“这玉佩成色倒是不错,不过比起我娘家收藏的还差些火候哩。”
李翊失笑:“你呀……”
话音未落,忽听门外老赵高声禀报:
“相爷,内阁送来紧急公文!”
接过公文一看,正是关于张诚木材行的批复。
李翊略一沉吟,提笔批了几个字,吩咐道:
“即刻送去户监,命他们照此办理。”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
你四处奔走托关系,几个月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有时候真的只是别人一句话便能解决的。
李翊亲自操办此事,内阁自是不敢怠慢。
话一传到,立马给出批复。
三日后,张诚之事果然圆满解决。
官府不仅补足了银钱,还额外给了三分利钱作为补偿。
张诚喜出望外,连夜备了厚礼再访相府。
这次老赵不敢阻拦,径直引他入内。
张诚跪地叩首:
“相爷大恩,小人无以为报!”
说罢,命随从抬进两口樟木箱子。
“些微土仪,不成敬意,还望相爷笑纳!”
李翊本欲推辞,却见袁莹在屏风后探头探脑,眼中满是期待。
再看那箱中不过是些绸缎山珍,便点头道:
“张东家有心了。”
张诚千恩万谢,方才退下。
这一来二去,不出旬日,洛阳城中传言四起——
首相府门路已开,李相爷肯收礼办事了!
起初只是些商贾大族试探性地送礼,见果真未被拒绝,胆子便越来越大。
不过月余,相府门前竟车马盈门,送礼者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麋贞、甄宓等姝见此眼前盛况,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
她们不禁想起李翊那句“水至清则无鱼”,如今这“水”倒是活了。
可其中游弋的,究竟是锦鲤还是鼍龙呢?
“先上朝吧。”李翊整了整衣冠,沉声道,“回来再议。”
放开收礼是李翊下令的,但一下子送礼的人变得这么多,也绝非是李翊本意。
车驾行在长街上,两侧尽是等候送礼的车马。
李翊掀开轿帘一角,只见有人怀抱锦盒,有人手捧画轴,更有人直接抬着沉甸甸的箱子。
众人见相爷轿至,纷纷跪地叩首,眼中满是期盼。
“相爷,人群将道路堵住,车马难行。”
车夫回头冲李翊说道。
“命武士前头开路,不必管他们。”
对此,李翊选择的解决办法就是冷处理。
你们不是要送礼吗?
那排队罢!
什么时候轮到你,什么时候替你办事。
洛阳的夏日格外闷热,在一众送礼的人群中。
有一位来自荆州的官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望着眼前蜿蜒如长蛇的车队。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从卯时等到午时,相府大门仍是遥不可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严。
他因保卫江陵有功,受封为荆州别驾。
这本当是一个美差。
奈何由于陈元龙获得了江南的军政大权。
陈登肯定优先照顾淮南人。
荆州的地位渐渐降低。
兼之诸葛亮受贬交州,荆州群龙无首。
这让李严看不到进步的希望。
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放弃荆州的官位,希望调到京城里来。
京圈可不好混,多少人挤破头往这里面钻。
为此,李严只能放弃原来的高官厚禄,连降三级。
然后到处托关系,才勉强调入京城。
最后,只混得了一个光禄寺丞的闲职。
因为内阁的建立,分了九卿的权。
光禄寺丞已大不如往日耀眼了。
“这位兄台,莫不也是来求凉州刺史之位的?”
前面马车上一位圆脸官员转过头来搭话。
李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阁下如何得知?”
圆脸官员哈哈一笑,指着前后车队:
“这队伍里,十辆有八辆是为这事来的。”
“听说凉州虽处偏远,却是油水丰厚的好地方啊!”
“如今朝廷收复凉州三郡,尚未定下派往凉州的人选。”
“资历厚者不愿往,资历浅者又不够格。”
“陛下让李相爷推个人出来,这不,大家都来竞争此位。”
李严心头一沉,他来京城半年了,一直没有寻找到合适的升迁机会。
如今听说凉州刺史空缺,本以为是翻身的良机,哪知竞争者如过江之鲫。
“看足下面生,怕是初到京城吧?”
圆脸官员眯着眼打量李严,“在下鸿胪寺少卿王浑,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李严连忙拱手:
“原来是王少卿,失敬失敬。”
“下官光禄寺丞李严。”
“光禄寺?”
王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随即又堆起笑容。
“李寺丞年轻有为啊,不过……”
他压低声音,“这相府门前送礼,讲究个先来后到。”
“像咱们这样排在后头的,怕是连礼都送不进去。”
李严顺着王浑手指方向望去,果然见队伍最前方几辆华贵马车旁,站着几位身着紫袍的高官,正谈笑风生。
“他们送的礼,听说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李严摸了摸袖中准备的礼单——
一方端砚、两匹蜀锦,这在荆州已算厚礼。
可在京城高官眼中,恐怕不值一提。
正踌躇间,忽见相府侧门打开,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走到最前面那几位高官面前。
恭敬行礼后,将他们一一引入府中。
而后面排队的官员们,只是得到一句:
“相爷今日事忙,改日再来”的打发。
王浑叹了口气:
“……唉,看来今日又白跑了。”
“李寺丞,咱们这样的小官,还是别做这非分之想了。”
回府路上,李严心绪难平。
他想起荆州时的风光,那时身为诸葛亮的副手,谁不敬他三分?
如今到了京城,却沦落到连相府大门都进不去的境地。
难道,当初离开荆州,真的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吗?
忽然,李严脑中灵光一闪,心生一计。
他在京圈无权无势,肯定是斗不赢其他高官的。
既然自己连相爷的面都见不着,为何不转换思路,改为贿赂他府中的家仆呢?
于是,次日清晨。
李严换上最体面的官袍,来到相府侧门。
看门的小厮正打着哈欠,见着李严,连眼皮都懒得抬:
“相爷今日不见客。”
李严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吊面值最高的景元钱:
“小哥辛苦,这点茶钱不成敬意。”
小厮眼睛一亮,迅速将景元钱纳入袖中,语气顿时和缓:
“李大人客气了,只是相爷确实……”
“非是求见相爷。”
李严笑道,“只是路过,见诸位辛苦,略表心意。”
一听李严不是要见李翊,只是单纯巴结我们。
那就好办了,相府的仆役全都欣然接受了李严的好处。
这般连着十余日,李严每日必至。
不是给门房带些点心,就是给马夫捎壶好酒。
相府上下仆役,从厨娘到花匠,竟无一不收过他的好处。
时间一长,李严的家财也渐渐用光了。
为了调到京城了,花了他不少钱。
又只混得一个光禄寺丞的闲职,根本没多少俸禄。
这段时间不惜成本地给相府仆役送礼,以至于竟倾家荡产了。
李严回到小院,望着四壁萧然的景象,不禁苦笑。
昔日荆州别驾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如今连给相府家奴的赏钱都快凑不齐了。
“老爷,厨下只剩半斗米了……”
老仆佝偻着腰回禀。
“您这个月的俸禄,似乎还要等上十天,我怕……”
“知道了……”
李严摆摆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现在的他,就是在抛下一切后,做最后的赌博!
赢了,吃香喝辣,衣食不愁。
输了,大不了肚子少二两肉。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开门一看,竟是相府七八个家奴站在门外,为首的正是管事赵安。
“李寺丞。”
赵安拱手道,“这些日子承蒙厚赐,府中兄弟们实在过意不去。”
“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赵安他们听说李严为了给他们送礼,送到了倾家荡产,家徒四壁。
他们也是过意不去,所以专程找上门来,问李严有没有什么需求。
李严心中暗喜,面上却推辞道:
“诸位言重了。”
“李某不过是见诸位辛苦,略尽心意,岂敢有所求?”
赵安与众人对视一眼,叹道:
“李寺丞高义!只是兄弟们受之有愧。”
“您若不提要求,这礼我们日后是万万不敢收了。”
李严故作沉吟,半晌方道:
“既如此……李某确有一小事相求。”
“李寺丞请讲!”
“来日我若去相府,诸位只需当着众人面,向我行礼跪安便可。”
赵安一愣,“就这般简单?”
李严含笑点头,“就这般简单。”
赵安当即答应下来。
不就是跪个人吗?
他们本就是干这个的,这事儿太好办了!
三日后,相府门前依旧车马喧嚣。
李严穿着一身半旧的官袍,拎着个寒酸的礼盒出现在队伍末尾,引来一阵嗤笑。
“哟,这不是李寺丞吗?”
鸿胪寺少卿王浑讥讽道,“这次又准备送什么‘活礼’啊?”
周围官员闻言,顿时哄笑起来。
他们知道李严是外地来的,纷纷嘲笑他。
你什么档次,跟我求一样的相爷,排一样的队?
李严不以为意,只是静静排队。
忽然,相府中门大开,赵安带着十余名家奴快步而出。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赵安高声道:
“李寺丞到——”
话音未落,十余名家奴齐刷刷跪倒在地,向李严行了大礼。
赵安更是亲自上前,接过李严手中礼盒,恭声道:
“李寺丞远来辛苦,请随小的入府歇息。”
在场官员无不瞠目结舌。
谁不知相府家奴向来眼高于顶,便是千石官员也不放在眼里?
如今竟对这小小光禄寺丞行如此大礼!
王浑手中的蒲扇“啪”地掉在地上,结结巴巴道:
“李、李兄何时与相爷这般熟稔了?”
李严笑而不语,在众家奴簇拥下昂首步入相府。
在众家奴看来,他们拿得李严倾家荡产。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了,咱们必须给他服务到位啊。
而就是李严这一走,身后顿时炸开了锅:
“难怪李寺丞衣着简朴,原来是不屑与我们为伍!”
“此人必是与相爷有旧交!”
“快,备礼!我要去拜会李寺丞!”
要知道,
平日里相府那些奴仆,个个都是狗仗人势,鼻孔朝天的货啊。
就算接见了某位官员,也不会行如此大礼,倍加礼遇。
这个李严到底是什么人,后台竟如此之硬?
不出半日,李严在相府受家奴跪迎的消息传遍洛阳。
当夜,李严的小院门庭若市,各路官员争相拜访,带来的礼物堆满了半个院子。
大家都想着,既然见不着李相爷。
那便退而求其次,改为巴结李严吧!
李严一一应酬,来者不拒,礼单全收。
待众人散去,他看着满屋珍玩,对老仆笑道:
“明日备车,将这些礼物全都送到相府去。”
次日,当李严带着数十箱礼物再访相府时。
赵安早早迎出大门,亲自引他入内。
路过前院时,李严注意到那些曾经嘲笑他的官员,此刻眼中满是敬畏与嫉妒。
书房内,李翊正在批阅公文。
见李严进来,他放下笔,意味深长道:
“李卿好手段啊。”
“本相府上的奴仆,竟都被你收买了?”
李严不慌不忙跪下:
“下官不敢。”
“只是见诸位仆役日夜操劳,略表心意罢了。”
“……呵,你来之时,赵安那帮人可替你说了不少好话。”
李翊轻声笑道:
“还说你是此次送礼之人中,出手最为阔绰的。”
“本相便想,你一个从荆州调过来的外官,如何能拿出如此厚礼。”
“便想见你一见。”
李严当一回黑中介,成功见到了李相爷。
而相府上的家奴也因此赚得盆满锅满。
可谓是双赢。
只有门外那些人吃亏了,他们心甘情愿给黑中介送钱。
到了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具体事宜,本相已经知晓。”
“李卿确实好手段,当个光禄寺丞屈才了。”
李翊澹澹说道。
李严本就没想过要瞒住李翊,索性大方承认:
“不敢当!严这点微末伎俩,在相爷面前便施展不出来了。”
呵,真会说话。
此言一出,相府周围人无不在那里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