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二:话事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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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罩着自己,当即赶紧跑了过去,准备同这名老伯拉拉关系。“阿伯,多谢关照,敢问高姓大名?”
程志强下意识想伸手去口袋摸烟,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坐了监,在这里连捡烟头抽的资格都没有。
“不用费劲了,卖药的烟,有我也不接的!”
老伯盘腿坐在床上,随后上下打量了几眼站在面前的程志强,继续开口道。
“刚出来混没多久啊,多大了?”
“下个月满二十岁,去年中五读完,就出来跟了我大佬矮仔明。
在北角一代做事,只是可恨未识得老伯这号老江湖!”
程志强做谦和状,煞有介事和面前的老伯套起了近乎。
“我系吹鸡,你大佬矮仔明我也识得,以前不是打鱼丸的嘛,看来是长进了,居然知道去卖药了!”
吹鸡冷笑一声,随后从床头摸出一包红万,拆开递给了程志强一支。
程志强闻声,一时间骇到不知所措,难怪傻彪这群人这么卖他面子,敢情坐在自己面前的,是和联胜的前话事人吹鸡?
在心中默默酬神一番,程志强才手忙脚乱接过吹鸡递来的香烟,任由吹鸡取出洋火给他点上。
正好此时,有执勤的狱警过来探视新犯,进入监仓就瞥见程志强叼着烟的姿态。
这一下子让程志强惊得脸色惨白,想起狱警的手段,他下意识就要去掐掉手中的香烟。
却没想到狱警见到吹鸡手中握着的那包红万之后,只是无言的走了过来,面色也跟着缓和了不少。
“阿叔,晚饭还是食牛扒?”
听到狱警这番问话,不禁叫程志强惊掉了下巴。
在吹鸡微微点头之后,狱警又转头,意味深长看了程志强一眼。
旋即开口道:“以后阿叔赏烟,也要找没人的地方蹲起来抽!
再不懂规矩,水饭房教你!”
“Yes sir!”
程志强一顿脚跟,回答地掷地有声。
直到狱警走出去,他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吹鸡面前。
“阿叔,以后在监仓我想跟你。
我懂按摩,打洗脚水,活络筋骨,你罩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囚室铁门关闭的闷响还在耳中回荡,程志强已经跪在吹鸡床前,额头抵着冰冷的水泥地。
监仓顶灯投下的阴影里,他能看见吹鸡塑料拖鞋上磨损的纹路。
“起身啦,后生仔。”
吹鸡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我唔系你大佬,唔使行大礼。”
程志强抬头时,发现吹鸡正用报纸折成的扇子扇风。
“阿叔,我……”
“去冲凉先。”
吹鸡打断他,指了指墙角的水桶:“一身消毒水味,熏到我头痛。”
冷水浇在背上时,程志强听见监仓铁门开合的声音。
冲完凉,回到监仓,他看见两个穿着橙色马甲的囚犯弓着腰进来,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阿叔,今日的下午茶。”
为首的囚犯声音压得极低:“厨房阿炳特意留的菠萝包,仲有奶茶和牛扒,需要晚点才到。”
吹鸡嗯了一声,随手掰开菠萝包,酥皮簌簌落在床单上。
程志强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他才想起从早上提审到现在,自己连口水都没喝过。
“食啦!”
吹鸡把另一半抛过来:“做咩眼甘甘望住?”
菠萝包的甜香在口腔炸开的瞬间,程志强差点咬到舌头。
奶茶用塑料袋装着,插了根吸管,居然还是温的。
他偷瞄吹鸡慢条斯理进食的样子,忽然明白‘和联胜’三个字的含金量。
“阿叔,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阿叔前段时间做梦,让家里人去天后庙酬神。
天后娘娘有启示,我该消业了,你哋这种后生仔,能救一个,就是一笔功德!”
傍晚放风时,程志强亦步亦趋跟在吹鸡身后。
操场铁丝网上挂着夕阳,几十号囚犯三三两两散步,却像有无形的界线般,自动为吹鸡让出一条路。
“阿叔!”
梁英杰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脸上还带着淤青:“厨房缺人洗碗,我申请了……”
“痴线!”
程志强拽住梁英杰的衣领:“跟住阿叔唔好乱走啊!”
吹鸡却笑了:“后生仔识谂,厨房系好地方。”
他拍拍梁英杰肩膀:“同阿炳讲,你系我吹鸡的人。”
操场另一端突然骚动起来,程志强看见傻彪带着四五个人围住一个瘦小囚犯,警棍击打肉体的闷响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两个狱警站在岗亭里抽烟,对这一幕视若无睹。
“新来的欠数。”
吹鸡头也不抬,用鞋底碾灭烟头:“傻彪收数好狼死。”
程志强后背沁出冷汗。如果不是吹鸡开口,现在被围殴的就是自己。
如果自己没有被分进吹鸡的监仓,供他在天后娘娘面前消业,那自己是不是……
他正想道谢,忽然听见尖锐的哨声。
“142857!“狱警站在铁门边喊他编号。
“律师探视!”
探视室的玻璃隔板模糊得像蒙了层油,程志强抓起电话,听见阿Paul急切的声音。
“大佬让我问你,仓库钥匙藏在哪里?差佬搜到的货不够数……”
程志强眼角瞥见狱警在记录,喉结滚动几下:“同大佬讲,我屋企神主牌后面有封信。”
挂掉电话转身,随后在狱警的带领下,程志强规规矩矩回到了监仓。
吹鸡正在睇着一份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晚报,得见程志强带着梁英杰过来请安,他才把手中的报纸放低,很是欣赏两个后生仔的上道行为。
“进仓第一天,律师就来探视,看来事情来的急啊!”
程志强心中暗暗一惊,潜意识想找说辞敷衍过去,但内心又不愿欺瞒吹鸡。
于是乎憋红了脸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讲些什么。
吹鸡伸了个懒腰,程志强见风使舵,赶紧绕到一边去替其捏肩膀。
“衰仔,找你这种后生仔来顶锅,又不肯花钱在监仓替你打点的大佬,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跟了!
不如向差佬爆料,可以减刑的!”
说着吹鸡扭过头来,微笑着看向程志强:“有没有熟悉的差佬啊?没有的话我介绍一个给你认识啊!”
程志强按摩的动作停住了,他一时间怀疑这是不是差佬在给自己做局。
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毕竟吹鸡这个人,是做不了假的!
“阿叔,私通皇气,教我以后出去还怎么混?
再者你不是讲和字头一门互相关照,我怎么能陷我大佬于……”
“卖药的堂口是臭的!像矮仔明这号烂人,落到我哋和联胜手中也是死路一条!”
吹鸡示意程志强在一旁站好,随后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你现在满脑子都是江湖义气,不过无妨,时间久了,你自然而然就会认清现实。
这样,后天和我去一趟矿场,等你睇清楚在监仓里没人关照是什么下场,也许你会改变主意的!”
程志强被吹鸡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但心中却隐隐泛起一丝不好的念头。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无奈长叹口气,转头拿起吹鸡的洗脚盆,准备去水房替吹鸡打洗脚水了。
程志强是有眼色的人,他深知在C区里头,吹鸡的一个脚盆比谁的面子都好使。
有这玩意伴身,除了不能走出监仓,基本上没有人能约束到他任何的行为了。
……
是夜,熄灯哨过后一个小时里,A区的囚犯白天在矿场放工,大半都疲惫不堪,早早睡去。
有一个人却例外,躺在硬板床上凝望漆黑的天花板,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堆积在他的胸口,让他透不过气来。
此人正是已经瘦脱相了的肥佬黎,将近一年的监仓时间,早已让他养成了逆来顺受的习惯。
但是近段时间,丧豪这些人也不变着法去折磨自己了。
肥佬黎愈发感觉内心不安,他觉得,自己最担心的那一天,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