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周原鹤鸣,谶谣四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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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以为老翁凭空消失了!只有地上,遗落了几根从竹筐里掉出的、干枯的蓍草。

    “娘娘!”春禾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中充满了恐惧。

    姬娆脸色冰寒,一把拉住春禾,迅速隐入旁边一堆废弃的陶缸后面。她的心沉到了谷底。灭口!如此迅捷、如此专业的灭口!对方对朝歌的掌控和警惕,远超她的想象!线索,就这样在眼前被硬生生掐断!

    角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几根遗落在尘土里的枯黄蓍草,在晨风中微微颤抖。

    “走!”姬娆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扇吞噬了老翁的幽暗角门,记住了门楣上一个极其模糊、似乎是某种鸟形的残缺刻痕,拉着惊魂未定的春禾,迅速消失在相反方向的巷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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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鹿台深处,姬娆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阿秋很快也回来了,带回了更糟糕的消息:她追踪到那处角门附近就失去了踪迹,那宅院守卫森严,后巷四通八达,对方显然是老手。

    “查!给我查清楚那处宅院是谁家的产业!还有那个鸟形刻痕!”姬娆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焦灼。童谣如同瘟疫,一旦扩散,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尽快找到源头,掐灭它!

    然而,就在她调动有限的力量暗中追查时,那诡异的童谣,如同得到了某种催化,竟以燎原之势在朝歌城内外疯狂蔓延开来!

    起初还只是在西城平民区和一些行商脚夫中窃窃私语。很快,酒肆茶棚、市井坊间,甚至一些低阶官吏的家中,都开始流传那含混不清、却带着金属刮擦般刺耳感的调子。孩童们似乎对这种古怪的音调格外敏感,追逐嬉戏间,常常会无意识地哼唱出“玄鸟坠”、“麦苗黄”的片段。每一次响起,都像一把淬毒的锥子,扎在听闻者的心上,带来一种莫名的恐慌和压抑。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童谣似乎与某种“神迹”捆绑在了一起。

    “真的!我婆娘娘家就在岐山脚下!她兄弟亲眼所见!那仙鹤就在周侯(姬昌)祭祀的麦田上空盘旋鸣叫!叫的就是这个调!当时地里的麦苗都…都泛黄了!邪门得很!”一个行商在酒肆里信誓旦旦,唾沫横飞。

    “听说那周侯仁德,连走路都怕踩死蚂蚁!这是上天垂怜,降下仙鹤示警呢!”另一个附和道,语气中充满了对遥远西岐的莫名向往。

    “唉,玄鸟坠…咱们大商…难道真的气数…”叹息声在角落里响起,带着深深的忧虑和动摇。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随着童谣的每一个音符悄然扩散。人们看向鹿台方向的目光,开始掺杂着越来越多的疑虑和不安。市井间关于“帝辛暴虐”、“妲己妖妃”的流言也如同找到了肥沃的土壤,开始与这“天兆童谣”纠缠在一起,滋生蔓延。

    鹿台宫阙的气氛也日益紧绷。宫人行走时脚步放得极轻,说话都压低了嗓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帝辛的脾气明显变得暴戾,九间殿内因些许小事被鞭笞斥责的臣子不在少数。比干为首的祭司团更是频繁出入,占卜、祭祀、解读“异象”的请求如同雪片般递上王案,每一次都带着沉重的、仿佛印证了某种不祥的结论。

    这一日,帝辛在九间殿召集群臣议事。殿内气氛压抑,空气仿佛凝固了。议题很快转向了愈演愈烈的童谣和流言。

    “……此等妖言惑众,动摇国本!臣请大王下诏,严查造谣传谣者!枭首示众!以儆效尤!”一名武将愤然出列,声音洪亮,带着杀伐之气。

    “查?如何查?”一名老臣愁眉苦脸地反驳,“童谣如风,无孔不入!难道要把哼唱孩童都抓起来砍头?那岂非更坐实了暴虐之名?正中周人下怀!”

    “那难道就任其蔓延?坐视民心离散?”武将怒目圆睁。

    “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澄清天听!”比干缓缓出列,一身庄重祭服,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沉重,“老臣连日卜筮,卦象皆示西南有异气升腾,冲犯紫微!此童谣之起,必与此异气相感!当于太庙行大祭,祷告先祖,并遣德高望重之宗室重臣,持大王圭臬,亲赴岐山周原,宣示王化,安抚周侯,或可平息天怒,祛除妖氛。”他提出的“宗室重臣”,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侍立在侧的微子启。

    微子启垂首恭立,姿态谦卑温润,仿佛对殿内激烈的争论充耳不闻。

    帝辛高踞王座,冕旒下的脸色阴沉如水。他听着臣下的争吵,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视着阶下每一张脸,仿佛要从那些或激愤、或忧虑、或平静的表情下,分辨出谁是人,谁是鬼。

    就在这时,殿外隐隐约约,随风飘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童音合唱!那正是朝歌城内外流传的、带着金属刮擦般刺耳感的诡异调子!声音稚嫩,哼唱的歌词却字字如刀:

    “玄鸟坠兮,巢倾覆!麦苗黄兮,仓廪枯!周原鹤鸣兮,天命顾!朝歌暮鼓兮…亡者途!”最后一句,如同丧钟敲响,清晰地穿透了殿门的阻隔,钻进每一个大臣的耳中!

    “放肆!”帝辛猛地一掌拍在青铜王座的扶手上!巨大的金铁交鸣声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他霍然起身,冕旒玉藻剧烈晃动,眼中燃烧着狂怒的火焰,那怒火之下,更深处却是一丝被触及逆鳞的、冰冷的惊悸!“谁?!谁在殿外喧哗?!给寡人抓进来!凌迟处死!”

    殿内瞬间死寂!所有大臣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屏住了。侍卫慌忙冲出去,但片刻后回来禀报,殿外空旷,只有风声,那童音如同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比干闭目长叹,一脸痛心疾首。微子启依旧垂首,只是那温润如玉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姬娆坐在帝辛侧后方的珠帘之后(因蚕宫之功,帝辛特许她旁听部分朝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那诡异的童音入殿,绝非偶然!是某种…声学上的共鸣?她猛地想起在淇水冰河沉船前,听到的鬼方武士骨哨那扰乱心智的尖啸!还有那卖卜老翁嘶哑的调子…西岐童谣那金属刮擦般的特质…

    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声音!对方在利用某种特定的、能引发共鸣或扰乱心神的声波传播谣言、制造恐慌!而能产生如此强烈、如此广泛共鸣的声源…在这朝歌城内,唯有一处——拥有巨大青铜礼乐器群的太庙!

    她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穿透珠帘,如同无形的箭矢,精准地钉在了大殿角落里,一个穿着太庙巫祝服饰、一直垂手肃立、毫不起眼的中年人身上!那巫祝低眉顺眼,仿佛泥塑木雕,但姬娆却捕捉到,在刚才童音入殿引发骚乱的瞬间,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指,极其细微地、如同拨动琴弦般,快速弹动了几下!

    是他!他是在…调试某种接收或引导声波的“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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