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莫惊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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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话音落下,雪中也便再无声响。

    风雪依旧,呼呼作响。

    “呼,呼……”

    莫惊雪大口喘息,肌肤泛红,浑身冒汗,大步奔行间,白气升腾。

    速度太快,雪花宛若刀子,刮在脸上,竟是让他也感到几分刺痛。

    很快,他的黑发,眉毛皆已泛白,脸庞似是被冻僵,冷硬无比。

    这股身处大雪,纯白天地的严寒,似曾相识,让他忽的回忆起些许往事。

    近五十年前,燕云。

    大离开国后,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江山稳固,欣欣向荣。

    一对年轻的江湖儿女,搬来燕云北地隐居。

    男人的爹,乃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易将军左右副将之一,但当易将军叛出辰国,转投大离后,这光宗耀祖的头衔,渐渐也便臭不可闻。

    无论在哪里,叛徒永远都会被人瞧不起。

    男人的爹对此心知肚明,战事结束后,便带着一家老小隐居。

    可他们放下此事,江湖却没想放过他们。

    不得己,为了保全血脉,只能分家,改姓。

    男人的大哥,早早便带着妻眷去了江南,换了许多姓氏,谨遵父亲教导,安稳度日。

    可这男人却偏不……他从不觉得自己一家做了错事。

    江山一统,百姓安康,收复失地,此乃天下大义,而非局限于对辰国一家一姓的忠诚。

    何错之有?

    没有做错,为何要避,为何要躲,为何连自己的姓氏都不要了?

    他不改姓,依旧姓莫。

    他的儿子,未来也会姓莫。

    他的夫人……自江湖遇见的年轻小女侠,对此毫无意见。

    男人去哪儿,她便去哪儿。

    男人被追杀,他们就一块逃,一块躲。

    男人过着艰苦日子,她也一并艰苦。

    她不怨天,不怨地,谁也不怨……自顾承受。

    男人的执拗,让他的夫人为之着迷,却也因此让他们家惹上江湖追杀。

    有些是江南一带的江湖人,为清剿叛徒。

    有些,则是单纯看不惯他们的叛徒行径。

    祸不及家人,在满腔愤恨下,也成了一纸空谈。

    哪怕夫妇两人跑来这燕云苦寒之地,依旧有人穷追不舍。

    大雪天,破庙中,小女侠诞下一子。

    彼时,他们依旧在被人追杀,为了防止孩子的啼哭引来仇家。

    男人为他起名‘惊雪’,结合他们的姓氏……

    莫惊雪。

    若是啼哭,会引来仇家,引来血光之灾。

    莫惊雪果真没有啼哭,他自小便是个乖巧的孩子。

    但望着自己孩子的稚嫩脸庞,望着夫人在破庙产子的虚弱俏脸,男人几经犹豫,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服输了。

    他改姓柳,改名换姓,安心隐居。

    莫惊雪,也成了柳惊雪。

    他的夫人……那位小女侠,依旧对此毫无意见。

    但闯进江湖容易,想安然无恙脱身而出,却是很难。

    五年后,男人死了,被寻来的仇家杀了。

    他的夫人,那位当初的小女侠,经由岁月的洗礼,成了成熟妇人。

    她带着当时才五岁的莫惊雪逃啊逃。

    那是一个严冬,酷寒的严冬,大雪一连下了几个月。

    燕云粮食欠收,妇人为了躲避仇家,在雪原游荡躲藏,没有补给,仅存的食物,都给了莫惊雪。

    饥寒交迫下,那个小女侠也死了。

    只剩下年仅五岁莫惊雪。

    父亲在眼前被人所杀,娘亲在眼前被活生生逼死,莫惊雪却什么也做不到。

    他只能用冻红的小手埋葬娘亲后,不断地跑,不断地逃。

    大雪让他食不果腹,让他衣物如铁,让他瑟瑟发抖。

    他的名字里有雪字,但他并不喜欢雪,乃至极为厌恶。

    可一个五岁的孩子,又能做些什么呢?他如野狗般,在雪原苟延残喘。

    直到遇见了领燕云之地,前来上任继承藩王之位的燕王。

    那时的燕王,还没有遇见燕王妃,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落魄王爷。

    但他依旧对莫惊雪施以援手,给他吃,给他穿,给他住。

    厚实的衣物,美味的食物,温暖的床铺,让莫惊雪活了下来。

    燕王本想将他留在身边,当护卫培养,但没过几天,莫惊雪便忽的消失不见。

    大起大落间,年仅五岁的莫惊雪,领悟了人生中第一个道理。

    饿了要吃饭,冷了要取暖,有仇便要报,有恩便要还,有刀……便要利!

    比天底下所有人的刀都利!

    从那之后,江湖多了位浪子。

    去过道门,入过佛家,不为道则,只为武功,入一宗门,将其武功尽数掌握后,当即退宗。

    百家武功,皆他所学。

    莫惊雪的仇,早在他成名之时,便已报了。

    余下的念想,只剩两个。

    一是还清当年燕王的救命之恩。

    二便是于武道登峰造极……比天底下所有人的刀都利。

    莫惊雪摩挲着宽大披风下的一冷硬之物,脚步不停,很快,鸦鹘关便出现在他眼前。

    与此同时,万马奔腾,喊杀嘶吼的嘈杂声响也一同入耳。

    他咳出一口鲜血,抬手抹了抹嘴角,后运起轻功,拔地而起,宛若鬼魅眨眼跃过城门,站在一处高耸箭楼之上,眺望着城墙之外的千军万马。

    莫惊雪武功太高,速度太快,寻常士卒发现不了他,但城内也不是没有武魁。

    剑魁楚汝舟忽的出现在另一处箭楼,与莫惊雪隔着满天飞雪,遥遥相望。

    楚汝舟望着眼前的江湖浪子,眼神复杂。

    莫惊雪的事,对于燕王而言,算是丑闻,如非必要,他肯定不会刻意提。

    但楚汝舟作为燕云的武魁,对于发生在自己地盘上的江湖事,肯定有所了解。

    因此他也没有即刻出手,他知道,莫惊雪决计不会做谋害燕王的事。

    只是凝望着莫惊雪,高声问:“莫惊雪,你来此关,意欲何为?”

    话音落下,最先回应的,却是楚汝舟怀中的剑。

    那柄剑,正在自发微微颤抖。

    莫惊雪嗓子里夹着血沫,见状哈哈一笑。

    “果真,楚汝舟,我了解你,护佑出世剑一事,你谁也不信,只信自己……出世剑就在你身上,对也不对?”

    楚汝舟轻叹一口气,

    “只是觉得此举乃灯下黑罢了,此刻江湖可都以为,出世剑还在剑宗存放着,不过出世剑竟能有如此反应……避世鞘,在你身上?”

    莫惊雪微微颔首。

    “你想做什么?”楚汝舟打量着莫惊雪,轻声道:“你伤势太重,寻常我自不是你的对手,可此刻,你若想抢出世剑,无异痴人说梦。”

    “我不抢,我想问你借。”

    “借?”楚汝舟眼底浮现几分错愕,后意识到什么,又自顾沉默。

    燕王听到动静,站在一处楼阁的露台上,眺望着箭楼上的莫惊雪,疑惑看他。

    三个男人,站在雪中,一言不发。

    后燕王主动开口,简短吐露两个字。

    “借剑。”

    ……

    莫惊雪等人搏杀,出招虽多,但武艺到了他们这个境地,动作很快,也没费多长时间。

    因此城墙之下,戎人已是逼至近前,但距离城门,也还有一里之遥。

    还未靠近,城墙前的雪地中,便已经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墙上守军更是严阵以,额前冒汗。

    可忽然间,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人跃下城墙,站在城门之前。

    黑底金纹的披风,挂在腰侧的四尺仪刀,身上染血,面容清俊,腰杆笔直,单手提着一柄连鞘长剑。

    他的衣服,布满积雪,嘴角溢出的血丝,也已经凝固。

    他一人站在风雪中,大踏步朝戎人走去。

    城上守军所有人都是一愣。

    戎人冲在最前端的先锋,眼前一黑袍男子单枪匹马拦在他们身上,本该毫不留情碾过,但此刻却硬生生举起战旗,示意停步。

    这送死之人,哪怕是城中守军,也不免动作一顿,不再射箭。

    先锋一拉缰绳,连忙停下,却是高声问:

    “来者可是未明侯赵无眠!?”

    浪子一愣,后哑然失笑。

    戎人竟如此怕赵无眠?此刻叩关,本应一鼓作气,但只因猜测,都忍不住暂时停下马来。

    “不是。”

    “不是?”先锋放下心来,后冷笑一声,“不是赵无眠,那你来此作甚?投敌?”

    “杀人。”

    “杀人?杀谁?”先锋打量莫惊雪几眼。

    “你们。”

    “我们?”先锋与身后戎人面面相觑,后不受控制大笑起来。

    “我们有几万人,哪怕赵无眠亲至,也不可能将我们杀光……你武功再高,就算累死,又能杀多少?”

    “我只要一剑。”

    先锋笑声顿住,被莫惊雪那认真的语气惊了下,忍不住猜忌他是否有何妙门,但心底里又觉得,他或许只是在装大尾巴狼,拖延时间。

    念及此处,他又笑了几声。

    “为何是一剑?”

    “因为你们只值一剑!”

    ‘剑’字出口,莫惊雪的掌心猝然握上剑柄。

    满天风雪,忽的一寂。

    他已出剑!

    没有什么声势浩大的剑招,没有磅礴浩瀚的内息,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什么都没有看清,待回过神来。

    只瞧见风雪忽的停了。

    层层迭迭的大雪,在莫惊雪话音落下后,猝然云消雾散,好似一阵春风拂过。

    雪散,云开。

    澄澈天空,在万里无际的雪原浮现,就连地上的积雪,也忽的化作齑粉,消散在空气中,露出城外压实的黑土地。

    上万戎军,正在一同大笑,但此刻他们的腰腹中,随着这抹春风,竟不约而同出现一抹血线。

    笑声被卡在咽喉,脸上每一根肌肉都在跳动。

    噗通噗通————

    上万人,一同落马,齐声栽倒,血泊将黑土地瞬间染红。

    城中内外,一片死寂无声。

    可城外天气晴朗,城内却依旧在下雪。

    出世剑,避世鞘,本为一体……二者作为主掌杀伐的九钟,没有奈落红丝,错金博山炉那般奇奇怪怪的妙用。

    他们融为一体后,只有一个效用。

    比所有人的剑都利……想斩什么,就能斩什么。

    莫惊雪手持出世剑,站在城门处,可鲜血,却宛若泉水般,自他的周身体表涌出。

    他腰板笔直,望着眼前万人落马,望着积雪消融,望着澄澈天空,露出笑容。

    “武道,登峰造极也……”

    靠着九钟,他体会到了,俗世顶端,仙人之威,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哪怕这感受,于他而言,只有一瞬,他也已经心满意足。

    这不是俗世之人能斩出的一剑。

    斩出后,只有一死。

    但如流星般滑过江湖,哪怕只有一刹那,也能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他对出世剑与避世鞘的执念,皆来于此。

    只有这两件九钟,才能让他真正意义上,于俗世登峰造极。

    莫惊雪身躯一晃,忍不住重心,瘫倒在地。

    他靠着城门,浑身是血,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眸,侧眼望着关外澄澈天空。

    有雪花自关内飘出,落在他的眼前。

    莫惊雪恍惚间,想起自己的爹娘。

    他笑道:“你们的儿子无需啼哭,也可惊雪……再也不用…莫惊雪了……”

    赵无眠不知何时,出现在莫惊雪身侧。

    他望着眼前堪称仙人之威的景致,沉默几秒,才侧眼看向莫惊雪。

    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请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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