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传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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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风里渐渐飘来肉香,那是远远他娘在炒猪血旺,混着我们炉子里的烟火气,勾得人直咽口水。我们蹲在炉边,肚子饿得咕咕叫,却谁也不想先去看红薯熟没熟——上次伟子心急,没等烤熟就扒出来,结果吃了一嘴生淀粉。

    "你听,猪不叫了。"远远突然说。

    我竖起耳朵听,远远家的院子里安静了许多,传来大人们的说笑声。爹说过,猪不叫了,就说明处理干净了,很快就能开饭。我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期待——既盼着红薯熟,又盼着回家吃杀猪饭。

    远远拿起树枝,小心翼翼地扒开炉膛里的柴火。裹着泥巴的红薯静静地躺在里面,泥巴已经被烤得硬邦邦的,有些裂开了缝,露出里面金黄的果肉。"熟了!"他兴奋地喊,用树枝把红薯一个个挑出来,放在地上晾着。热气混着甜香扑脸而来,我们赶紧往后退,等热气散了些,才敢用手去碰。

    远远拿起一个最大的红薯,用手一掰,裹着的泥巴整块掉了下来,里面的红薯橙红发亮,能拉出长长的糖丝。他把一半递给我:"快吃,热乎着呢。"我咬了一大口,甜津津、软糯糯的,热流从嘴里一直暖到肚子里,刚才的寒冷一下子都跑光了。土豆烤得皱巴巴的,皮一撕就掉,里面的淀粉沙沙的,带着焦香。

    我们蹲在田埂上,嘴里塞满了红薯,手指上沾着泥巴和淀粉,谁也顾不上擦。远远的鼻尖沾着黑灰,像只小花猫,我肯定也差不多,我们看着对方的样子,笑得把嘴里的红薯都喷了出来。远处传来远远他娘的喊声:"远远!林野!回家吃杀猪饭喽!"我们赶紧把剩下的红薯土豆装进布兜,又用泥土把炉子盖好,免得火星引燃干草。

    提着布兜往家走,肉香越来越浓。远远家的院子里已经摆开了三张八仙桌,乡亲们都来了,男人们坐在桌边喝酒聊天,女人们端着菜在院子里穿梭。爹正和几个叔叔伯伯碰杯,他的油布围裙还没解开,脸上带着笑意。看见我们回来,他笑着喊:"两个野猴子,跑哪儿疯去了?"

    远远他娘拉我们去洗手,用热水给我们洗干净冻红的手和脸,又给我们碗里夹满了肉。炒猪血旺红亮亮的,带着辣椒的香气;回锅肉肥瘦相间,油滋滋的;炖猪肉炖得烂烂的,一抿就化。我和远远坐在小凳子上,狼吞虎咽地吃着,嘴里塞满了肉,却还不忘把布兜里的红薯拿出来,分给旁边的小伙伴。

    爹喝了点酒,话也多了起来,给大家讲刚才杀猪的趣事:"这猪真壮,褪了毛还有二百多斤,今年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远远他爹给爹递烟:"还是你手艺好,看这肉割得多匀。"大人们的笑声、碰杯声、孩子们的吵闹声混在一起,和着饭菜的香气,温暖了整个腊月的午后。

    吃完饭,爹帮远远家把猪肉分割好,乡亲们提着分到的猪肉陆续回家。娘拉着我准备回家,远远跑过来,塞给我两个烤红薯:"带回家给你娘吃,这个最甜。"他的手上还沾着油和黑灰,眼睛亮晶晶的。爹拍了拍远远的头:"这孩子,跟林野一样馋。"

    后来我上了高中,去了县城读书,腊月很少再回村里。爹也不再帮乡亲们杀猪了,他说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怕失手。远远初中毕业后就随父母去了南方,我们渐渐断了联系。去年过年回家,我特意去村里转了转,田埂还是那条田埂,只是再也看不到两个蹲在炉边的孩子,听不到他们的笑声被风吹散在麦田里。

    娘用烤箱给我烤了红薯,味道很香,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田埂上的风,少了松针和玉米杆的烟火气,少了和远远一起等待的期待,少了爹在院子里和乡亲们说笑的热闹。那些裹着泥巴的红薯,那些在炉火边的等待,那些混着肉香的烟火气,都成了记忆里最温暖的光。

    每年腊月闻到肉香,我总会想起爹磨杀猪刀的样子,想起田埂上的土炉子,想起远远递过来的烤红薯。那些简单的快乐,像炉火里的火星,虽然微弱,却足以温暖整个漫长的冬天。我知道,那不仅仅是杀猪饭和烤红薯的味道,更是童年的味道,是故乡的味道,是再也回不去,却永远不会忘记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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