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粪海悟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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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剧烈的呛咳和呕吐声,从粘稠的、翻滚着泡沫的深褐色液体深处传了出来。他显然在里面拼命挣扎,每一次冒头,都带起一大片粘稠的污物和翻滚的泡沫,然后又迅速被淹没。

    那洞口喷涌的“泥石流”似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宣泄口,很大一部分都朝着赵铁柱挣扎的区域疯狂灌入、冲刷!

    “呃啊——!”

    “呸!呕…呕——!”

    “拉我上去!谁拉我上去!呕——!!!”

    他的惨嚎和呕吐声,混合着粘稠液体翻涌的咕嘟声,泡沫破裂的噼啪声,以及那足以让灵魂腐朽的终极恶臭,构成了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粪坑交响乐”。

    王二狗和赵老实早已吓傻,脸色惨白如纸,缩在各自的床角瑟瑟发抖,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门外的钱多多更是吐得天昏地暗。

    凌墨依旧蜷缩在角落,努力维持着“盆栽”的绝对静止,只是脸色比平时更白了几分。他默默地看着那如同地狱之门的洞口,看着那不断翻滚涌出的深褐色洪流,看着赵铁柱在“泥浆”里挣扎沉浮的模糊身影,以及那被彻底淹没的、装着七块灵石的灰色小布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息,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喷涌的势头终于减弱了一些。赵铁柱挣扎的力道似乎也耗尽了。他不再嚎叫,不再呕吐,只是如同一条被腌入味的咸鱼,软软地漂浮在粘稠液体的表面,随着翻涌的泡沫微微起伏。

    他的脸上、头上、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深褐色的污垢,粘着腐烂的草屑和不明碎屑。最醒目的是,他头顶那片粘稠的污物上,不知为何,竟然凝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如同奶油般、泛着诡异七彩光泽的泡沫!这些泡沫在他头顶堆叠、膨胀,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如同一顶荒诞绝伦的“七彩祥云”王冠。

    他睁着眼睛,眼神空洞地望着低矮的、同样糊满污物的屋顶。那眼神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惊恐,没有了怨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一种大彻大悟后的茫然,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圣洁的清澈?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目光穿透那层七彩泡沫的折射,最终,定格在了角落里那盆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盆栽”——凌墨身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

    赵铁柱的嘴唇,在厚厚的污垢下,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然后,他用一种沙哑、虚弱、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诡异禅意的语调,对着凌墨,轻轻地、清晰地说了一句:

    “兄弟…”

    “不是你克我。”

    “是我…”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吐出那石破天惊的三个字:

    “命里缺屎。”

    说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心力,脑袋一歪,软软地沉入了那翻涌着七彩泡沫的深褐色泥浆之中,只剩下那顶诡异的“七彩祥云”泡沫王冠,还倔强地漂浮在污浊的液面上,散发着迷离的光芒。

    石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粘稠液体缓慢流淌的咕嘟声,和泡沫破裂的细微噼啪声。

    王二狗和赵老实彻底石化。

    门外的钱多多连呕吐都忘了,只剩下呆滞。

    凌墨蜷缩在角落,看着那顶漂浮的七彩泡沫王冠,又看了看沉入“泥浆”的赵铁柱。

    他默默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用手指,极其轻微地、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嗯…

    这个结论…

    好像…也挺有道理?

    他默默地、更加努力地运转起《忘了吗神功》。

    丁字柒叁贰号房,可能真的…风水有问题。

    ***

    三日后,管事堂。

    赵铁柱换上了一身浆洗得发白、却依旧带着淡淡“历史”气息的干净杂役服。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据说是在沼气爆炸中轻微撞伤),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淡然。

    他将一份墨迹未干的申请文书,恭敬地递到负责杂役调动的执事面前。

    文书抬头赫然写着:《自愿调往后山墓园守墓申请书》。

    理由一栏,字迹端正,力透纸背:

    “弟子赵铁柱,近日于秽浊之地,忽得大悟。深感尘缘纷扰,业障缠身,唯清净之地可涤荡灵魂。后山墓园,安眠前辈英灵,清气环绕,万籁俱寂。弟子愿常伴青冢,拂拭墓碑,扫除落叶,守护一方清净,亦求内心安宁。此乃弟子毕生所求,万望恩准。”

    执事捏着鼻子,狐疑地看着赵铁柱头上厚厚的绷带,又看看申请书上那正气凛然、充满觉悟的理由,再想想丁字柒叁贰号房那塌陷的地板和至今未散的恶臭…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在调动令上盖下了鲜红的印章。

    “去吧去吧…守墓…也挺好…清静…” 执事挥挥手,像是在赶走什么晦气。

    赵铁柱躬身行礼,转身离开管事堂,步履沉稳,背影透着一股超脱的平静。

    走出大门,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适应了一下。然后,他看到了站在路边阴影里,如同一株不起眼杂草的凌墨。

    赵铁柱的脚步顿住了。

    他平静地看着凌墨,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愤怒、恐惧或怨毒,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复杂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

    他沉默地走了过去,在凌墨面前站定。

    凌墨抬起眼皮,看着他。

    两人相顾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赵铁柱才缓缓地、极其认真地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

    “兄弟。”

    “我走了。”

    “你…多保重。”

    “还有…”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心有余悸的清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克我。”

    说完,他不再看凌墨的反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毅然决然地转身,朝着通往后山墓园那荒僻、寂静、长满青苔的石阶小路,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去。阳光落在他挺直的背影上,竟有几分殉道者的悲壮。

    凌墨站在原地,看着赵铁柱消失在石阶尽头的葱郁林木中。

    他默默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

    “这下…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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