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憋的是绝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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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第二只,吴晖已经无力震惊。

    刚说什么来着,成化斗彩鸡缸杯?

    转了个念头的功夫,林思成就拿出来了一只。

    依旧是残器,只拼了一半,甚至算不上修复,只是临时性可逆性的粘合。

    但即便是残器,这也是举世第十九只鸡缸杯。

    吴晖就觉得,拿这样的东西来验证古瓷的工艺传承脉络,林思成即便没疯,也差不多了。

    甚至不用验证,因为不止一本文献中记载:成化斗彩工艺源于蛋壳杯,蛋壳杯又源自于甜白釉,技术难点不在于绘彩和二次烧成,而是在于基胎。

    “这应该就是王齐志说的,你那位合伙人请你修复的那只鸡缸杯?”

    吴晖叹了口气,“那位赵总就眼睁睁的看着你,把这东西拿进了实验室?他就不怕万一你脑子一热,把这东西当标本化验了?”

    怕不至于,顶多也就在心里猜忖一下。但到如今,不管是大赵总小赵总,还是赵老太太,把宝全押在了他身上。真要给化验了,也绝对没人说什么。

    林思成笑了笑:“怎么说,赵师兄也是修复中心的合伙人,我如果赚了钱,不也有他的份?”

    吴晖嗤之以鼻:赚钱?

    要说之前,还有那么点儿可能。但看到甜杯釉、蛋壳杯,以及鸡缸杯,吴司长就得:林思成能不赔钱,都得祖宗保佑。

    更何况,他还脑子被驴踢了似的,要搞什么发掘?

    正暗暗感慨,林思成又拿出了几件,吴晖愣了一下:还有?

    瞄了一眼,他顿然明了:清代脱胎粉彩杯,明代德化窑薄胎白釉杯、清代德化窑薄胎白釉杯。

    这两件不用溯源,清代的史料中记载的清清楚楚:清代官窑薄胎瓷的工艺技术,源于明代斗彩。

    德化白薄胎瓷也一样:明代中期左右,官窑实行官搭民烧,民窑技术突破性的发展。

    也是那个时候,德化窑根据甜白釉和蛋壳杯的工艺,创烧德化薄胎。

    也不用实验,用眼睛就能看得出来:无论是胎质、釉色、晶相,两两之间基本没什么区别。

    再看最后一件,吴晖就觉得挺有意思:

    这是清代的德化白薄胎瓷,俗称葱根白,即白中泛青。

    这是德化窑由明代的“象牙白”(白中微泛黄)、“猪油白”(白中微泛红或黄),转为釉层微微泛青色调的创新瓷。

    成因很简单:胎釉中含氧化铁(FeO)比例增加,且烧制时窑内气氛不再为单一的氧化焰,而是偏向还原焰,导致釉色青白。

    照这么一想,这种瓷器和创新就扯不上边,应该说是复古瓷才对,因为它的工艺核心,和宋代的影青瓷完全一致。

    如果还原氛围再稍强一点,烧出来的,就是他之前看到的那只宋代影青瓷碗。

    当然,前提是要先证明元代卵白釉和永乐甜白釉的传承关系。才能建立起完整的技术演变链条:

    北宋影青瓷——金代河津瓷——元初霍州瓷——元中卵白釉——明代甜白釉——蛋壳杯——成化斗彩——清初薄胎瓷——清中粉彩。

    这是贡瓷体系,民用瓷则是另外的演变链条:明代甜白釉——明中德化薄胎白瓷——清代德化青白瓷(复古影青瓷)……

    思忖间,吴晖突地一愣:咦,照这么一看,这竟然是一条从宋到清,完整的工艺演变链条?

    不对,不止是宋到清……北午芹遗址的发现,完全可以证实,这种瓷器的源头在五代初,更或是唐末。

    如果再向下追溯,完全可以追溯到民国,乃至现代。而且民国时期已不仅仅局限于德化窑,稍大点的民窑都能烧出薄胎瓷。

    最薄的,能薄到零点一毫米左右,甚至器型极大,且透,透到可以用来做灯罩的地步。

    就像这一件:

    所以,如果再重新整理一下:从唐末到民国,从官窑到民窑,这种烧瓷工艺,上下传承了一千年还有余?

    数一数,迄今为止,工艺链条如此完整,技术演变脉落如此清晰的古陶瓷,时间跨度长达一千年以上的古陶以工艺有几种?

    答案是一。

    之前工艺链条最长的是龙泉窑青瓷:始于东晋、明代断烧,上下将将一千年。

    如今又多了一种:青白釉、卵白玉,更或是称之为薄胎瓷。

    除了传承,还要看在历史中的代表性和影响力:从晋到元,只有在尚青的南宋时期,短暂的一段时间内,龙泉青瓷被列为贡瓷。其余时期,一直都烧的是民间用粗瓷。

    而这种薄胎瓷,历经北宋、金、元、明、清,五朝均为御器。

    不敢说一骑绝尘,至少从工艺技术、科技水平等方面比较,肯定要强那么一点点……

    吴晖终于明白:林思成为什么要发掘河津窑和霍州窑?

    如果不发掘这两处遗址,他就没办法证明这种工艺技术的传承过程,更没办法证明完整的演变链条。

    说直白点:没有河津窑和霍证窑的佐证,他没办法把北宋的影青瓷和元代的卵白釉、以及明代的甜白釉关联起来。

    假设,假如最终证实,会怎么样?

    从唐到民国,上下一千年有余,且为五朝贡瓷……不敢说绝后,至少是空前。

    关键的是,好死不死的,林思成在遗址范围内,勘探出了一座仰韶时期的陶窑遗址。

    是不是意味着,还能再往前追溯一下?

    想到这里,吴晖的瞳孔止不住的一缩:他算是知道,林思成为什么要把他和孙嘉木忽悠到西京来?

    抛开陶窑遗址,只说从唐到民国:时间跨度一千年有余,完整的传承链条,深远的历史影响力,这已经不是常规性发掘项目,而是涉及到国家级课题、追溯工艺起源的主动性重大项目。

    其次,不仅仅要发掘河津窑和霍州窑,还需要对湖田窑遗址进行再次考证和发掘,更需要对元代卵白釉、明代甜白釉、明清两代德化窑工艺进行深入的调查和研究,乃至于勘探遗址。

    涉及到山西、景德镇、福建(德化窑),如果让其中哪一个省主持,先不说技术够不够用,条件允不允许,另外两家愿不愿意听你指挥?

    所以,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论,这个项目都只会由国家文物局主持,组织发掘。

    本能的,吴晖想起林思成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吴司长,你放心,输了我就认。等我忙完这几天,你和孙处长说去哪,我就去哪。你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拿杆洛阳铲挖坑都行。

    想想电脑里的那十几项BTA成果,并刚刚才看过的分析报告,再看看长案上摆的整整齐齐,次序分明的白釉瓷,然后再回忆一下,他勘探河津那五处遗址的全过程……

    结果,你让他去挖坑?

    这不是大格小用,这他妈是糟蹋人才。

    更主要的是,遗址全是他发现的,包括河津窑,包括霍州窑。

    同时,技术起源、工艺链条,全是他验证的。甚至于,他已经做完了大半的研究工作,只需要发掘出遗址,侧面验证一下工艺流程。

    所以,要么让他主持勘探发掘,要么主持工艺研究,不会有第三个可能。

    顶多也就是顾虑一下他太年轻,资历不够,给他安排一个保驾护航的甩手掌柜。

    就像隔壁的实验室:王齐志挂名,林思成干活。

    但这样一来,站在运城的立场上,估计天都塌了。

    原本是:元代唯一的细白瓷生产中心、贡窑,金、元明期唯二的白釉并瓷枕贡瓷(同时期还有定窑),现在成了唯二、唯三,因为还要加上霍州窑。

    站在省文物部门的立场上,可能得拿头撞墙。

    原本是:全国唯一一处完整、全工艺体系的宋代卵白玉烧造遗址,结果,只存在于史料中的卵白玉,竟然是宋代景德镇湖田窑的影青瓷?

    不论是烧造历史、还是代表性,以及遗址规模,两者都没办法放一块比较。

    更关键还在于,这种工艺的演变瓷在明清两代的影响力。特别是明代:甜白釉、蛋壳杯、成化斗彩,乃至鸡缸杯……这怎么比?

    甚至于,它连德化窑都比不过。

    就好比,黑夜中只开一盏灯,和舞台上开好多盏灯的区别。

    前者能让它无比耀眼,后者只会让它黯然失色。

    吴晖已经能够想像到:当文物局叫停河津窑项目,重新系统性的规划发掘计划,山西那边会有多难受。

    当文物局主持并组织,林思成跟着专家组再一次到河津的时候,他们会有多么的难以置信。

    等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怎么到的这一步,怕是会后悔到吐血。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但站在林思成的立场上,逻辑不对……

    吴晖想了想,觉得到这个份上,已经没必要打哑谜,他索性开门见山:

    “为什么不再研究一段时间?不说完全复原工艺,至少也要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别人想追也追不上的时候,再把这些拿出来?”

    “不然,你做的这些,耗费这么多的资金,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不就给别人做了嫁衣?”

    “谢谢吴司长,我和老师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拖了您这么久!”

    说着,他又拿出那件刚烧出来的青白瓷杯。

    瞄了一眼,吴晖的两颗眼珠直往外突。随后,就跟过电一样,手指禁不住的颤了一下。

    这是什么?

    宋代影青瓷,河津青白瓷,还是明代蛋壳杯,清代德化葱根白?

    更或是,包含了几种瓷器所有的工艺特点,就像个大杂绘?

    吴晖睁着眼睛,在两人的脸上转来转去:

    怪不得,让人欺负成了那样,王齐志一反常态,连声都不吱?

    更怪不得,欢送会那天,林思成依旧能笑的出来?

    这师生俩憋的何止是大招,这他妈是绝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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