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送知州赴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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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真的不能在这里久住。

    京城一堆的事儿呢。

    他还要争宰相位呢。

    留在江南,虽然只是暂代知州,但天知道这个“暂”字会有多久?

    官场上,也有一代代几年的先例。

    若是陛下真的将他下放个几年,七皇子的大业,要黄啊。

    “宋大人不想在湖州任知州,其实下官又何尝希望?下官朝中无人,做官也心慌,唯有宋大人与下官意趣相投,下官还指望宋大人上任宰相呢,这一远离朝堂中心,若是旷日持久,宰相位必定被他人占据,到时候,下官的官路,恐怕也会陷入死局。”

    “你知道啊?”宋立夫翻翻白眼:“那你还设下这个局,将老夫困在江南?”

    “大人,你真冤枉下官了,这真不是局。”

    “整件事情,你把控得天衣无缝,每一步,都在你预料之中,老夫绝不信最后的结果,你看不出来!”宋立夫道:“说说看,要怎么做,才能让老夫快速脱身。”

    林小苏道:“其实大人想脱身,也容易,找一个更适合的人做这个知州,大人不就脱身了吗?”

    “更适合的人?你又看上谁了?”宋立夫道:“你千万别说布政使和按察使。”

    一州知州离职,如果不从上面空降的话,最有希望接任知州之人,就是布政使和按察使,这两位,都是三品大员,甚至有高配的从二品大员。

    本身就是一州三大巨头中的一尊,顺位而接,可以将官场风险降到最低。

    “此二人明显是宋运苍一条船上的,换他们,湖州换汤不换药。显然不能是他们。”林小苏道。

    “那还有谁适合?”宋立夫脑袋慢慢抬起,遥视苍穹,他头脑中转了京城八部的几位侍郎,侍郎下派为一州当知州,也是惯例,谁比较合适呢?

    盘点了一番,他竟然觉得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前太子监国太久了,整整十年。

    且不说各州知州基本上都是前太子的人,即便是三品、从二品这样的后备团队,也基本上都是前太子的人。

    将这支团队里的人用起来,宋立夫心理有障碍。

    因为他一开始就是前太子的对立面。

    “有一个人!”林小苏道:“西江知府章亦然,不知宋大人了解得是否深入。”

    “章亦然?”宋立夫眉头死皱:“他才是四品知府,离二品知州差了四级,你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就在五天前,临江县一个七品县令,正位于四品临江知府,差的是六级!不也成了?”林小苏道。

    “苏大人你错了!”宋立夫道:“陛下的认知中,三品以下俱是无足轻重,别用三品以下的官员升迁,来定义上层官场规则。”

    “宋大人你也错了!”林小苏道:“在无风无浪的朝堂秩序中,大家都会自觉遵守官场规则,但是,若到了拨乱反正的关键时刻,是必须得打破规则的。我想陛下绝对不希望,这个好不容易空缺出来的二品大位,换汤不换药地成为旧秩序的延续。”

    宋立夫脸皮僵硬了。

    拨乱反正!

    他用了这个词。

    这个词儿很敏感,很重,但它总体也是个中性词。

    放诸四海而不犯王法。

    宋立夫明白这个词儿,在目前这种特定场合下的分量。

    当前的世界,看似四海清平,无波无浪,但是其实,陛下心中是有一根毒刺的,那就是官员团队还是太子花费十年时间搭建的。

    太子没了,他们无根,也未必翻得起大浪来,但是,这支团队,在某种意义上说,都曾对陛下进行过“背刺”。

    他即便为了天下安宁,不去将这支团队铲除,但是,也终究需要在这支团队中打下属于自己的钉子。

    所以,陛下需要打破官场规则,破格提拨一批人,用来冲淡旧秩序,渐渐形成自己真正的核心圈。

    宋立夫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个小年轻的“懂道理”。

    茶杯托起,宋立夫轻轻吐口气:“也许在秩序问题上,你是对的!但是苏大人,还有另外一条,所谓破格提拨,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这个拟提拨之人,必须有足够的政绩做支撑,西江府,青玄宗为祸百年,百姓苦不堪言,地方治理更是一团乱麻,堂堂知府,将自己玩成了一个商丘隐士,对于民间疾苦不闻不问,你觉得这样的人,配得上一州主官?”

    林小苏托起茶杯,沉默。

    宋立夫道:“也许你也是受儒家毒害之人,觉得只要一个官员有德,无为也是功,本官不否认,当初的他,以状元之才不舍发妻,放弃唾手可得的仕途前景,很有风骨。但是,本官是官,本官并不认为有德无才之人,可堪大用,这样的人,也许最适合的就是做个隐士,而不适合为官。”

    林小苏轻轻吐口气:“下官想问问大人,在你用人的标准上,德与才如何用之?”

    “自然该当德才兼备,何分彼次?”

    “德才兼备自然是理想状态,然而,大人觉得这种人多不多?”

    宋立夫长长叹口气:“人有长短,事有正偏,德才兼备者,少之又少。”

    “对啊,大人言我受儒家毒害,而我观大人,也是受理想主义毒害,你设想的官员个个都得德才兼备,事实上,没有那么多德才兼备之人,而天下职位就有那么多,怎么办?总不能空缺吧?是故,我将人分为四等,德才兼备视为上,有德无才次之,无德无才再次之,无德有才最末……”

    “等下!”宋立夫道:“前面两条本官认同,但后面两条说反了吧?无德无才不是最末吗?为何无德无才还排在第三档?无德有才还排在其后?”

    “官道治理,不作为其实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乱作为!无德无才的官员,最多也就是自己贪点,还没能耐干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坏事,但是,无德偏偏有才的官员,是可以轻易葬送一整个州的。”林小苏道:“比如说,湖州知州宋运苍,算是有才吧?但是,在他的治下,十一个府,全都是宗门牺牲品,你更希望他少点能耐呢,还是多点能耐?”

    宋立夫沉默了!

    林小苏的四阶用人论,击塌了他长期以来的用人观。

    但是,细思之,他说得没错。

    不怕你官员平庸不干事,就怕你天天干的不是人事!

    官员平庸,老百姓大不了就当养一头猪。

    但官员本身有能力,偏偏不走正道,那就可怕了,他不是猪,他是一头吃人的虎!

    “所以,你才觉得这位昔日状元郎,今日的隐居客,可堪重用。”宋立夫道。

    “是啊,人家好歹排在用人标准的第二档上!”林小苏道:“要怪也只能怪这个时代,德才兼备者实在是太少了。”

    “其实,每个读书人出道之初,其实也都或多或少有些济世之愿,然而,朝堂就是个大染缸,又有多少人能守得住初心?坚得了己道?”宋立夫重重吞下了杯中茶,似乎吞下了自己这几十年来的酸甜苦涩。

    “从这个层面上说,你再想想这位昔日状元郎,这么几十年下来,一直坚守的那份朴素初心,是否难能可贵?”林小苏道:“而且宋大人千万别忘了,他不作为,未必是他不想作为,他只是身在宋运苍手下,他的任何一个政见都被否决,他是无法主宰自己辖内百姓的命运,并非他自甘归隐。”

    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这是宋立夫体会最深刻的。

    遑论一个小小知府,即便是他这位权极一时的二品尚书,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也被压得没有丝毫脾气吗?他的刑事主张,他对宗门强硬的态度,不也无法贯彻执行,甚至差点自身难保吗?

    从这个层面上说,他与这位状元郎,其实也是同路人。

    他慢慢抬头:“苏大人,你对这位状元郎如此推崇,究竟是何故?据本官所知,你甚至从未与他见过面。”

    “但我看过他的一些资料!”林小苏道:“知道最打动我的一个点是什么吗?是他初任知府之时,提出的一个构想。”

    “哦?何种构想?”

    “他倡导农家子弟进入宗门!甚至还专门进入青玄宗,跟青玄宗达成了每年一千子弟的进入名额。”

    宋立夫皱眉:“这是与宗门结交!他一开始也是与宗门结交的!”

    “不,大人你错了!他这是一个极其具有前瞻性的战略构想,这世界,最终是要走向融合的,以农家子弟入宗门,那大家都是宗门子弟,你权贵子弟敢于欺压百姓,农家子弟也自然可以反抗,若论宗门背景,大家都有宗门背景,如此一来,宗门的‘武力资源’就无法被权贵把控,事情也就不会有立场之分,而会回归到事情本身的正义与公理。”

    宋立夫道:“可是,他并没有成功!”

    “是的,他没有成功,因为这计划被人泄露给了宗门,宗门知道他别有用心,在分化宗门,所以,干净彻底地拒绝了农家子弟的渗透,进而,宋运苍那边,对他展开了官场打压,完全架空了他。”

    宋立夫久久地望着天空。

    他身在京城,他未曾了解过脚下这方土地。

    不曾想过,某个大家嘲笑的昔日状元郎,其实在这方天地,用他自己的方式进行过一次改革。

    改革未曾成功,他也为这次改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但是,先驱者的脚印,就这样被淡忘?

    “宋大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若下官带你走一走西江之地如何?”林小苏道。

    两人踏空而起,重返西江。

    西江府下辖七县,宋立夫多少有些颠覆自己的认知。

    在他的想法中,这位知府长年过着隐居生活,辖内应该是一团乱才对,但是,入目所见,倒也平和,男耕女织,并不见得比其他普通民众生活得差。

    甚至比他们路过的另一府的百姓生活得似乎还好上一些。

    他们脱下了官服,化身普通的商人,跟百姓一打听,百姓都言,他们有个好县官。

    是的,他们口中,没有知府,只有县太爷。

    他们甚至不知道知府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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