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用屁股讲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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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谢谢——”

    聂小光的母亲强忍着悲痛道:“感谢组织的关怀和帮助,感谢。”

    “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李怀德握了握她的手,关心地说道:“成林同志为厂里做了很多贡献,这都是应该的。”

    “没有什么困难了。”

    她抹了眼泪,抽泣着讲道:“听到您对他的肯定,老聂走的就安心了。”

    “您节哀吧——”

    李怀德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便往外走去。

    李学武同聂小光的母亲握了握手,只是简单地道了一声节哀。

    没想到她却感激地说道:“谢谢您,谢谢您对老聂和小光的帮助,谢谢——”

    “您客气了,请节哀。”

    李学武感受着对方的真心实意,抿着嘴角点点头,这才走了出来。

    聂小光一家对自己的感激,不仅仅是聂成林和聂小光的态度。

    今天这场追悼会以及相应的后事处理,还是他给定的待遇和标准。

    是按照厂领导级别安排的相应规格,就连挽幛都是他给定的,算是盖棺定论。

    有了这个规格,有了这幅挽幛,聂家人也能舒了一口气,让聂成林走的舒心些。

    至少不会让外人非议,说聂成林是因为重大错误而畏罪自杀的。

    老李也明白死者为大的道理,出来后同委办和工会的同志交代多仔细和用心些。

    待其他班子成员完成了追悼仪式后,众人又上了汽车,调转方向往回赶。

    火化和入土都由在场的工作人员协助聂家来完成,一众厂领导自然是不会等到那么久的。

    他们是上午来的,厂里与聂成林有旧的,则是会在中午过来。

    停一个晚上后,明天一早火化入土。

    ——

    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李学武就扫了聂小光一眼,同他在一起的还有些年轻人。

    见他看过来的时候躲躲闪闪的,其实李学武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张建国等人的身影。

    现在聂小光也成了顽主,他爸没了,那些好兄弟自然会来祭拜。

    这算是京津一地的老礼了,磕头的兄弟家里有红事他可以不到场,但白事必须来。

    张建国的情况,李学武还是从赵老四的嘴里时不时地听到,具体的也不是很了解。

    只知道他同老兵们之间的冲突比较明面化了,打出了火气,动了叉子的那种。

    周常利回来招工,每次都会有顽主大哥们来拜访,或是安排家属,或是安排兄弟。

    这些人胡同里长大的,其实很有纪律性,只要有顽主大哥们带着,走到哪都是一把好手。

    年轻,不惜力,敢干。

    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李学武在东北的布局,才会用到这些人。

    你当招过去的都会上船跑远洋?

    当然,所有招工都是以跑船为目的,这些人也是这么安排的。

    只是跑过船的人,或者亲属有船员的或许都了解过,在运输船上是很遭罪的。

    为什么会有跑半年歇半年的说法呢?

    因为跑一年,这些人大多数都得疯。

    船多一条,船员多两条,两条都不够。

    东风船务将二十七条货船都租赁给了顺丰远洋,但船员还是这边组织和管理。

    东风船务目前只负责船员的培养和输送,同时也做近海货运,当做是实习。

    所以周常利手里一直都有船员在实习和休假,实习的船员等着上船,休假的船员却都舍不得回家。

    因为休假的时候也是给薪水的,不过没有那么多,有合适的机会自然是多赚点钱。

    那么,周常利这边给他们找了什么工作呢?

    确切地说,是老彪子负责运营的钢城贸易在用这些人,一部分参与到了贸易工作,一部分则是渗透到了其他城市拓展贸易渠道。

    船员都是多面手,见过了外面的世界,嘴皮子很少有笨的。

    顽主出身,船上历练,休假兼职,再带新人上船,这已经形成了良性内循环。

    不断地吸纳新人上船,也会甩下去一些老人,比如受不了海上环境的,思想出现波动的等等。

    这些人钢城回收站也不会放弃,或是担任教练,或是担任近海货运主力。

    更多的是为了今年即将开展的“马车夫”计划而准备。

    顽主出身的都是穷孩子,为了钱舍得拼命。

    在京城告诉他们跑船一个月挣八十,他们拼了命地学习和训练,就为了上船。

    等上了船,跑累了,没激情了,再告诉他们跑大飞,一个月挣八百,你看他们有没有激情,一个个的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

    什么?跑大飞没激情了怎么办?

    这就不用再往下考虑了,只要上了大飞这条路,不是死于海外,就是死于意外。

    八百只是正常跑船的上限,可不是大飞后面发动机的上限。

    等他们习惯了这种生活,就会自己寻求更快、更多的变现途径了。

    到时候京城顽主的机灵,结合东北老铁的狠厉,这条海上三角洲算是打开了。

    后世没有干成的中馹韩自贸区,李学武想试一试,趁着现在没有管制约束,干它一下。

    自贸区,不就是自己冒着风险哪都能去的意思嘛,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

    “红星厂的领导好像多了几个?”

    张建国抱着胳膊,很是酷地倒坐在自行车上,望着离开的小巴车问了一句。

    眼睛还红着的聂小光晃了晃下巴,说道:“组织结构调整了,是要晋副部了。”

    “艹,这么快?”

    张建国混出来了,也多少了解了点职级上那点事,有聂小光在,想不懂也难。

    “不是说还得三年呢吗?”

    “三年那是集团化——”

    聂小光一想到自己父亲错过了这份机遇,对厂里那些人便充满了怨恨。

    “从去年年初开始算,三年内完成集团化,今年是第一个小目标,晋级副部。”

    “是那个李怀德吧?”闫胜利好奇地问道:“就是他整死你爸的?”

    李和平也是好奇地问道:“既然他们都来吊唁了,是不是以前的事就过去了?”

    “如果按照你爸的级别,你大哥和你二哥已经参加工作了,你是不是能接班进厂啊?”

    “不懂别瞎说啊——”

    没等聂小光开口,张建国便呲了闫胜利一句,提醒道:“不一定怎么回事呢。”

    “进厂的事我没想过,让我去我也不去,”聂小光恨恨地说道:“进了那道大门我都觉得恶心,恨不得弄死他们。”

    “至于说我爸的死,虽然不是他,可他也逃不了责任。”

    聂小光对李怀德的怨恨是植入内心的,这会儿语气低沉地说道:“我爸的事,我会调查清楚的,绝对不会让他白死的。”

    “我是不太懂这些勾心斗角的。”

    张建国晃了晃脑袋,道:“不过哥们义气,有事你就言语一声,我们没有看热闹的。”

    “没错,小光,有事说话。”

    闫胜利和李和平等人纷纷点头,冲着聂小光的今天,他们也得说这一句话。

    虽然这些话都是场面话,可对于顽主们来说,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当然了,都知道他们有啥能耐,要打架还成,真懂脑子,或者谋算什么,那白玩。

    “没说的,我记在心里了。”

    聂小光还是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晚一点你们就回去吧,不用在这陪我了。”

    他看了张建国说道:“那些人正在堵你,小心让他们听了什么消息。”

    “我倒是无所谓——”

    张建国看了看聂小光,伸出手同他握了握,说道:“哥们现在孽债缠身,不好扰了你们家的事,我只能先走为上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

    他拍了拍聂小光的肩膀道:“只要你有事,那就是我们的事。”

    “走了,小光——”

    闫胜利等人上了车子,同他摆了摆手,便一行几个人往大门外去了。

    ——

    “想啥呢?”

    聂小光的大哥聂小林从门里出来,见小弟望着大门外发呆。

    “唉——”他叹了一口气,站在了弟弟身边说道:“你随了爸的脾气,倔。”

    “只是爸走了,你也该懂事了。”

    “你是说我不该动手打他对吧?”

    聂小光盯着远处,也没看大哥,语气怨愤地说道:“妈怕我惹麻烦,你也怕了他是吧?”

    “我怕谁?李怀德吗?”

    聂小林呼了一口气,说道:“你能拿他怎么着?一命换一命?”

    “但凡你算数学的好一点都能明白,你这是两命换人家一命啊,亏死了。”

    “那我就多弄几条命!”

    聂小光咬着牙说道:“他逼死了我爸,我就弄死他儿子,一报还一报。”

    “呵呵,傻样——”

    聂小林瞅了弟弟一眼,道:“他俩儿子都在外地上班,你连火车都上不去,弄死谁啊?”

    “再说了,就算你去了,门你都找不到,人家又伤害你,这不是作孽嘛。”

    他见弟弟要发火,按了按手掌,道:“好,就依你说的,然后呢?”

    “你出了事,让妈怎么办,爸没了她已经伤心成这样了,难道你还要再伤她的心?”

    “我能怎么办!”

    聂小光突然地转过身子,盯着大哥的侧脸低声嘶吼道:“我就这么点能耐了,可我也想着帮爸报仇!”

    “你呢?你是干部,你当然不能站出头!”

    他点着大哥说道:“爸出事的时候你就怕了,怕连累到你的工作,你的干部岗位,连家都不敢回了!”

    “谁伤了妈的心!啊!”

    ——

    兄弟两人的争吵声一直压抑着,一个劝,一个恼,徒劳无功。

    聂家老二照顾着母亲,低声温语,讲了些后事的安排。

    今天是第一天,又是上班的日子,上午来的人属实不多,有邻居们知道的,要赶来也得一会工夫了。

    中午时分,来的人才算是多了些,陆陆续续的,聂成林在红星厂的同事们也都来了。

    曾经的副厂长,主管厂里最要紧的部门,但交往的朋友并没有多少。

    更多的是以同志和下属的身份来的,比如邝玉生。

    他一进大厅便落了泪,看着聂成林枯瘦的身躯,以及惨白的面孔,实在难掩悲哀。

    想想当初,老聂厂长要是听了他的劝,不要顶着上,今天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只是意识相争,哪来的杀身之仇啊。

    要论对错,李怀德罄竹难书。

    可要论功绩,现在的红星厂比以前强,这是不争的事实。

    聂成林为啥要自杀,别人胡乱猜测,邝玉生还是了解一些的。

    这两年他并没避讳则个,一直有同营城的信件往来。

    他曾多次在信中提到了红星厂目前的发展纲要,讲到了工业发展的变化,以及职工们的思想状态。

    聂成林的回信从最开始的坚持,到最后变得稀疏,甚至很久都没有给他回信。

    他也知道,这是一种失败的颓废。

    当初败走营城的时候,聂成林是抱着坐看李怀德玩完的心态去的,只是万万没想到,红星厂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就连他也很意外,红星厂竟然真的闯出了迷雾,走出了一条特殊的道路。

    可想而知,身在营城的聂成林是有多么的失望和遗憾啊。

    红星厂发展的越好,他越是难过,到最后自己把自己定义成了阻碍组织发展的罪人了。

    所以才有了这么一跳,了却因果。

    只是在邝玉生想来,这代价也太大了些,何至于用生命来结束这一场意识形态的纷争啊。

    必须得承认,现在的管理班子比较以前有了太多的活力。

    就连李怀德的所作所为,都让他这铁杆的保守派觉得是不是哪里错了。

    如果李怀德是错的,那红星厂为啥发展的越来越好?

    如果聂成林是对的,那他们当初为啥没有找到这条路?

    还是太不值了些——

    杨凤山都知道明哲保身,杨元松都知道远遁避祸,唯独聂副厂长,真正地把这场争斗当成了不成功便成仁。

    关于聂成林的死因还有另外一点,邝玉生在来时的路上想到了,那便是师弱翁的案子。

    保卫处的调查结果他还是比较信服的,既然查出了有问题,那就说明聂成林在这件事上做了错误的努力。

    被李怀德一道严斥令,羞辱的面目全非,这才走了极端。

    原本他还是个斗士,现在成了急功近利的小人。

    只能说时也命也,无可奈何。

    邝玉生在祭拜结束后,看了一眼萧索的灵堂,内心又是忍不住的难过。

    真可谓是人走茶凉啊!——

    二月六日,周四。

    红星厂管委办正式下达了关于调查和整顿大学习活动的文件。

    文件指出,在全体职工的积极参与下,红星厂在变革的道路上已经走到了新时期。

    为了更好地完成思想和生产建设工作,要回头望,把来时的路总结好经验,调查好问题,拍拍身上再出发。

    ……

    一时之间,厂机关上下议论纷纷,不知道该是欢呼,还是该难过。

    为了等到这一天而欢呼,为了这一天来的太迟而难过。

    虽然不是彻底否定过去一段时间所做的工作,是总结和调整,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已经足够他们缓上一口气了。

    红星厂的氛围还是很好的,但在外面,连呼吸都很困难。

    压力让大家连大声说话、大口喘气都不敢,很怕帽子带歪了,路走错了。

    厂文艺出版社接连以报刊、广播、文艺表演等形式,对过去的工作做了总结和检讨。

    管委办在相关文件下发后,又发出了自我检讨的倡议,并将最新一期的组织生活会定了这一主题。

    报纸上连篇累牍,是一些思想较为活跃的干部和职工率先开展了自我检讨的文章。

    李学武看了一下,有些人是心虚,有些人是感慨,有些人是趋炎附势,随波逐流。

    无论是哪样,总结和反思的风是吹起来了,这虽然只是在红星厂内部开展的,是有限制条件的。

    但在全厂职工看来,也是一种进步和胜利。

    ——

    “李组长,有事相求啊!”

    周五的上午,卜清芳带着文宣队的负责人同志找来了。

    一进屋便把他架了起来,根本不给他躲避的余地。

    “这可不是为了以权谋私,更不是为了拍您的马屁,真是有工作需要了,您不会不支持吧?”

    “什么呀,都给我说蒙了。”

    李学武哭笑不得地站起身,示意了沙发这边招呼他们坐下说话。

    张丽跟他很是熟悉了,笑着叫了一声领导,王亚娟却是没说话,只点了头便坐在了一边。

    “无事不登三宝殿,”卜清芳将一本书摆在了茶几上,笑着说道:“我们是为了它来的。”

    “哦?”李学武只瞅了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自己年前刚出版的新书《保卫人民》。

    他好笑又不解地问道:“是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吗?”

    “怎么搞了这么大的阵仗?”

    “因为特别的重视——”

    卜清芳笑了笑,抬手示意了张丽和王亚娟说道:“文宣队的同志找到了我,请我给出出主意。”

    “我想了一下,我的主意再好,也没有比原作者更了解这本书的人了,所以就找到您了。”

    “嗯,不用拐弯抹角了。”

    李学武瞅了眼三人,摆了摆手,说道:“直说了吧,到底是需要我帮什么忙?”

    “我们想将这本书改编成话剧。”

    “话剧?拉倒吧——”

    李学武听了张丽的话以后,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道:“这是一本工作思想类书籍,哪有故事可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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