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滑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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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露成霜,晨雾化雨,一夜之后京中霏霏连绵数日,总算得了个晴天,巳时过半,张家车马缓缓停在谢府北角门处。

    院里女使早得了消息,候在此地,将一身紫绛袍绣鸾鹊穿花纹的老太太迎下,跟着拥到谢老夫人房里。

    进得门里坐下,张太夫人抬了抬手,示意跟着的女使将东西呈来。

    丫鬟把抱着的盒子放在案面上,一截青翠竹筒压着几页手书浅绛色砑花笺,纹路走向,一样的鸾鹊成锦,花簇成团。

    “喲,做什么衣冠优孟,来我处显摆富贵不成。”谢老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盒里花笺拿了出来相看。

    她早知张太夫人定是要帮着自个儿的,心中有底,冻雨数日,也懒得打发人去催。这会子相见,仍没多余客套。

    花笺寥寥数字,万安寺那观子,观照道人,原名冯微,字思妙,先帝元宁年间生,原籍应嘉,祖上出过秀才。

    广宁三年,德懿老太后殡天,百日恰逢冥寿,因老太后信道,故广征生辰相符之真人唱渡往生,应嘉的无量道观举荐,冯思妙入京。

    恰朝廷当年举道试,冯思妙对《黄庭》、《通玄》等42卷道经对答如流,得天家亲赐了芙蓉冠,封观照真人,着田地食邑。

    广宁八年,又加了原始冠,授鹤氅羽衣、朱舄道靴。

    “读着是个能人,该去道正司行职就册,做个一方神佛,怎么倒在万安寺后头,守那三五间破落庙宇。”谢老夫人搁下花笺道。

    再看向张太夫人,仍觉她身上奢靡非常,又问得一回:“你也是,怎么今日,这般招摇。”

    为官为臣,最怕露了豪奢引来祸事,不到年节相庆,内妇穿戴,不宜太过耀眼。

    张太夫人最是懂此理,怪哉来个谢府,头上虽是便冠,正中镶那块翡翠,倒有婴儿手掌大小。

    张太夫人有气无力样指了指桌上盒子,道:“我实是喜欢那姐儿。”

    “既喜欢,我领了来,你时时瞧着,岂不更好,省了往观子去,来回没个三五日不成。”谢老夫人道。

    “你这话就是非要了她了。”

    “你瞧过的人,多出不了岔子,上回我还思量再等等,寻个处处顺心的。”谢老夫人叹了声。

    话间稍顿,续道:“往王家走一遭,觉来还是早些收着稳妥,阴晴悠忽改,祸福旦夕致,有备才是无患。

    难得观子里的师傅,说出去名声又中听,不用牢神编排些闲话。”

    她将那截竹筒拿出,“别的,再说吧,咱们行事,哪能求个千好万好,但能求个万全,就是运气了。”

    “正是如此,我早知你肯定是这般打算的,本第二日便要与你,雨点子没个消停,也就不折腾底下了。”

    张太夫人仍是恹恹模样,右手往左腕间个赤金缠枝菊镯子拨了拨,道:“上上回我自去时,见那童儿在描个什么册子。

    那道人躬身将人揽在怀里,手把手缓缓教着用笔,末了姐儿抬头跟个雏鸟炸毛样说道人害她画的不好。

    我想能在万安寺后立观的道人,如何也是个文墨不差的,再是不济,那也比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好。

    再听着,两人闹来,是道人嫌她心急毛躁,刻意捉弄,我....我看那童儿气的吹牙瞪眼。

    我看...

    我看她与...如姐儿小时实像,我送如姐儿那日,也穿这身衣裳,这镯子原本是一双,舍了她一个,独剩这只了。”

    谢老夫人本在拆竹筒上系绳,现已解了结,听张太夫人话落,又将线绕了回去,道:“你实在喜欢,我另挑一个。”

    如姐儿是张太夫人小孙女,张芷,小字唤作如馨,往年养在张太夫人膝下日夜陪着的,同和二年,张芷年十四,入宫待选为妃。

    天家今上二十七继承大统,现四十有七。

    张太夫人道:“我穿这身来,就是无须你另挑,管教去要,那道人定是肯给。”

    她将那赤金镯子拨下来,搁到了案上盒子里,寻常笑道:“就像我说,成年男女入道,尚可还俗,若是幼年考童行入道,那就还不得了。

    她要不入童行,满了八岁,哪能呆在寺庙?随口哪个多事的告知府门,管教她片瓦也保不住。”

    谢老夫人仍未做声,后宅里头男女有别,儿孙一到年龄就不能承欢膝下,老妇年岁消磨多是挑个姐儿养在跟前,张芷便是如此。

    朝夕相处的血脉亲情,哪有不心疼的,一朝婚配,竟是入了宫门,虽张家势重,张芷在宫里恩深宠浓,可今上毕竟...

    张太夫人还在重说旧话:“到底度牒一拿,籍契就归天家,信的喊一声真人,不信的眼里,和乐户伶人差什么差。

    苦乐有天知,冷暖....可得全数自个儿尝着了。”

    她膝下如姐儿,也归天家。

    谢老夫人将系绳再打好结,丢回盒子扣上,笑道:“正是,莫不如先来这,且戴着眼前金银,好过山上风霜。”

    “也是,何况那王家小儿又不是一定回转,将来旁人也是有的。”

    说过闲话,谢府要与张太夫人留膳,老太太拒了,仍穿着一身锦绣去。

    午后蒙蒙细雨又起,谢老夫人捏着个寸余大个红釉小平口罐,站在檐下鸟架子处逗鹦哥。

    女使斜撑着伞,看谢老夫人脸上笑意莫名,猜是口中火泡消尽了,人也舒泛。

    久等不见罐子见底,大着胆子嗔怪了句“雨水不急,可恨风大,管叫吹着了,老夫人又该上火了,到时骂天爷去。”

    谢老夫人笑笑抖手道:“是是是,我还没骂天爷,你骂起我来,咱们一般不敬。”

    她终是想起个事来,往常总说不好王家的小儿郎是个什么样子,仔细想想,不就跟个姐儿样。

    若是家中鼎盛,就寻高问贵,相互庇佑,若是家中风雨,就待价沽名,换个父兄荣光。

    若是实在不幸,家道中落,哥儿要紧。

    且莫管什么朝夕情分,但得能求太平,姐儿是弃是卖,情深些的,学着张太夫人行事...换个华丽衣裳来就是了。

    无怪乎王家老太太口口声声,喊着“怎么死的,不是你呢”。

    她握着瓷罐子笑,倒不是为着王家小儿郎滑稽,笑只是自个儿年幼在原家阳州,也是娇养大的。

    晚间谢简再归家,惊闻谢老夫人要去山上观子里住几天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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