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知大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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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九月，原该是秋高气爽桂子飘香的时节。可最近不知怎地，竟绵绵地下起雨来。
这雨从八月中旬开始，到今日已经半月未曾停歇。
这两天雨势渐大，导致好几条河道水位上涨，竟隐隐有洪灾的迹象。
因着连绵不断的秋雨的缘故，最近几日气温骤降，竟似初冬一般。
原本熙来攘往的官道，如今也是人迹寥寥，经常一整日也不见几个人影。
今日的雨下得越发大了，天地间都被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薄幕。两丈之外难辨牛马，路上更是一个行人也无。
远处忽然有一人一马极速驰来，犹如一把黑色的利剑，将这漫天盖地的雨幕迎生生撕开了一道豁口。
马匹速度很快，带起的劲风夹着冰冷的雨点刮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马上的人将蓑衣斗笠压得更低了一些，人也尽量伏在马背上。
尽管如此，还是会有不长眼的雨滴钻进人的领口，打湿衣衫，冻得人直打哆嗦。
颜宁又扯了扯已经被雨水浸得湿透的大氅，但却怎么也没法挡住那阵阵刺骨的寒意。
他近两年不知怎地，越发地怕冷了。
颜宁咬了咬牙，双腿在马腹上狠夹了两下，催促着马儿跑得再快些。
原本他可以不用急着回来的，只因着今日是六皇子赵涟的生辰，他不想错过。
哪怕他们如今关系紧张，他也依然想在这样特殊的一日中陪着赵涟一起度过。
赵涟今年二十五岁，是个半整数。今年的生辰，自是与以往不同的。
而且他已经三年没有办过生辰宴，所以今年的生辰宴就显得尤为重要。
颜宁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赶在开宴之前回去。
颜宁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在城门落锁前一刻进了城。
刚刚跨过城门，颜宁便迅速收了缰绳。一个扛着扁担的小贩被斗笠遮住了视线，差点撞上颜宁的马。
颜宁看着这人来人往的天都城，略略晃了晃神。
城外一片萧条，而城里却是一派热闹。
一道城门，分隔出两个世界。
连日的大雨也没能浇灭人们出门消遣的欲望，毕竟天都城里的人，最会的就是如何享乐。
店铺里小摊前依旧客流不息，伙计们在门前迎来送往，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喜色。
甚至有茶铺直接把棚子支到了路边，摆上几张小桌，再搬来一缸青莲，供客人们喝茶赏雨。
人一多了马就跑不起来，眼看天色渐沉，颜宁担心耽搁久了赶不上开宴，心下便不禁有些烦躁。
他有些后悔走宣德门了，如果绕远一些走怀德门的话就可以避开市集了。可是如果真的绕过去，也可能会赶不上城门落锁。
想到这里，颜宁不禁又懊恼自己路上没能再快一些。
其实他也根本没法更快了，下了这么久的雨，即便是官道，路也不好走，再好的马也跑不了多快。
他不眠不休地连着跑了两天，能赶在这时候进城已经算是上天垂怜了。
颜宁骑着马又往前挪了一段，他实在按捺不住烦躁的心绪，干脆舍了马，闪身钻进了一个狭窄的夹道。
甩掉碍事的蓑衣和大氅，他纵身跃上屋脊，朝着康王府一路飞奔而去。
好在今日雨大，雨声掩盖了瓦片碰撞的声响。
行人都打着伞，巡逻的兵士们也都戴着斗笠，没有人注意到屋脊上飞掠而过的身影。
过了平康坊，人就少了很多，路也宽敞了不少。
颜宁从房顶跃下，落地的瞬间身形竟有些踉跄。
颜宁自嘲地一笑，跑这么久身上还是冻得发僵，竟然连脚步都有些不稳，自己大概是要废了。
刚转过长乐大街，颜宁远远地就看到康王府的大门前停着一排排的马车，大管家吴镇正带人在门口迎客。
颜宁没有过去正门，而是转身进了侧巷。
颜宁这人骄傲的紧，他绝不可能让外人看到他这一身狼狈不堪的模样。
颜宁本想从后门悄悄进府，却不曾想他刚转过侧巷，便见一小厮抱着干净的大氅正站在后门不住地朝他这边张望。
颜宁眯了眯眼，认出了来人，他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那小厮是吴镇的远房侄子，名唤吴小六的。为人很是机灵，比吴镇的亲儿子还招人疼。
所以吴镇很多紧要差事都是交代给他去办的，比如给颜宁跑腿。
吴小六一见颜宁过来，立马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他一手打着伞给颜宁挡雨，一手把大氅递了过去。
“同知大人，快披上吧。这鬼天气阴冷阴冷的，您要是冻坏了殿下可要心疼死。”
颜宁接过大氅披到身上，顿时感觉暖和了许多。
他仔细遮盖好被雨水淋透的衣衫，看着吴小六似笑非笑地说，“你这话是打趣我呢？”
吴小六心下一惊，连忙后退两步，陪笑道，“哪敢哪敢，殿下真的挺惦记您的。原本是叫了人去城门口接您的，眼看城门快要落锁都没见着您，还以为您赶不回来了。这不，刚听说您进了城就早早地吩咐小的在这候着了。”
吴小六说得好听，可颜宁心里最清楚，赵涟今天生辰定是忙得不可开交，怎么可能有空管他。
一定是吴镇在大门外瞧见了自己，这才急忙让他侄子来后门接人。
不过，以两人如今的关系，哪怕赵涟不忙也未必会有心情管他。
但颜宁也没说什么，只跟着吴小六进了府。
两人一路穿过后花园往内院走，路过烟雨长廊时，颜宁注意到廊外的几株红梅竟然开了。
吴小六见颜宁脚步迟疑，一抬头便见了那雨中红梅，于是又笑嘻嘻地说，“同知大人，您看那红梅开得多艳，一定是个好兆头，预示着有喜事呢。”
颜宁冷哼一声，没再多看，转身便走了。
他可不认为那是什么好兆头，现在根本不是红梅花期，这花却提前几个月就开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说不定今年会是个多事之秋。
想想当今圣上赵檀已经缠绵病榻数月有余，颜宁心下不由一紧。
如今太子未立，如果老皇帝出了什么事，按顺位应是二皇子赵濯登基继位。
如果此事成真，那跟他争储多年的赵涟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颜宁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妖艳欲滴的红梅，揉了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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