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龙鳞棍,神妖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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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颗白龙巨首破水而出,带来的不止是漫天水汽,还有一股煌煌龙威,仿佛能将整座山岳压垮。

    腥风扑面,水汽里夹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直冲人心神。

    饶是姜义心性早已磨砺如古井无波,乍然直面这传说中的真龙之躯,也觉魂魄似被无形大手攥住,呼吸微微一滞。

    他早知这方天地有神明异兽,可书卷上的记载,终究不如亲眼一见来得真切。

    凝神细看,那龙首威风凛凛,银鳞耀目,额前双角峥嵘如戟。

    唯在眉心与颚下,却留着几道深可见骨的创痕,龙鳞翻卷,渗出丝丝金血。

    天刑加身,便是真龙之尊,也无半分好受。

    姜义心神微凛,余光一瞥,却见那社神老翁不知何时已笑吟吟地退了开去,悄然隐在山石之后。

    将这崖顶天地,恰到好处地留给了他与这头龙。

    “你是何人?”

    涧底那声音再度轰起,此刻近在咫尺,沉闷如雷,却又沙哑,带着久经折磨后的裂纹:

    “休得在此乱攀亲戚!霓霞鲛绡怎会在你身上?”

    话音未绝,那股压迫又重了几分,像是在盘问,也似在威慑。

    姜义略一调息,那点因初见真龙而起的滞涩早已散去。

    他抬眼直迎那双灯笼般的龙瞳,不卑不亢,拱了拱手:

    “在下姜义。”

    顿了顿,语气平和得如叙家常:

    “我家大孙,名姜锋,已与令妹敖玉结下姻缘。此番相见,怎说不是亲眷?”

    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掷地作响。

    此言一出,那兜头压下的龙威,便如绷紧的弓弦倏然松缓,渐渐散去。

    白龙那双巨目里的暴戾与戾气淡了几分,转而浮上一层复杂难明的审视。

    他虽困此处受刑,与外界隔绝,却终究是龙族血脉,些许关乎宗族的要事,尚未闭塞至此。

    小妹出嫁之事,他自是有所耳闻。

    姜义只觉周身一轻,心知对方已信了七八分,这才不急不徐续道,面上泛起一丝和煦笑意:

    “三太子莫怪。令妹心里,甚是挂怀于你。只是她出身西海,眼下境地不便,实不好亲自来探望。”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平和,仿佛真是家常闲话:

    “老朽此来,也算是受了孙儿孙媳所托,顺带替他们尽一份心意。”

    白龙巨首双目微眯,喉间却滚出一声嗤笑:

    “亲戚?照这辈分,我岂不是还得唤你一声长辈?”

    话是问句,那股龙族天生的傲气,却半点未减。

    姜义闻言,反倒笑了,摆摆手,浑似不在意:

    “何必计较这些。我唤你三太子,你唤我声老头,也就妥了。”

    话虽随意,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他早听姜锋说过,诸天神仙、山野精怪,乃至修行中人,个个寿数绵长。

    真要掰着指头论起亲缘辈分,那只会剪不断、理还乱。

    故而除却骨血至亲,凡在外行走,多半还是看地位修为来定尊卑,称呼上也就顺势而为。

    就好比后山下压着的那位,论岁数怕是谁也及不上,却动辄逢人便称这个孙儿、那个外孙。

    旁人听了,也只得笑呵呵应下,全当听个趣话。

    敖烈听他这般说,倒也意料之中。

    龙目中的审慎渐淡,终究按下了骨子里的骄矜,沉声吐出一句:

    “老太爷,来此何干?”

    “说了,替孙儿孙媳来探望一番,”姜义笑意不减,“顺道,也给三太子捎些吃食。”

    言罢,他袖袍轻轻一展,未见如何作势,便有百十斤五光十色的灵果凭空而出,如一道虹光,直落涧底。

    白龙巨口一张,长鲸吸水般一吸,便将那百十斤果子尽数吞入腹中,连半点水花都未曾溅起。

    这等品质的灵果,于昔日的西海三太子来说,瞧都懒得瞧。

    可于今日这阶下之囚,却已是难得好物。

    至少,比那血腥气冲鼻的牛马牲畜,要可口滋养得多。

    百十斤果子顷刻便吃了个干净。

    白龙咂了咂嘴,喉间滚过一声闷响,竟似仍觉意犹未尽。

    姜义袖袍再一抖,壶天清空,再无半点存货。

    见那白龙巨目里的戒备与疏离淡去一线,他方才不急不徐,续声开口:

    “除此之外,令妹还托我捎句话。”

    语调放得极缓,却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八个字,平平无奇,听不出半点起伏。

    白龙双目骤然一凝,深邃如渊,似要把这八个字反复嚼碎,细细咽下。

    良久,终究只是沉默。

    姜义也不追问,只当此番使命已了。

    话锋一转,又回到闲谈的家常:

    “往后每隔三五月,老朽便再来送些瓜果解馋。”

    这话却不是随口敷衍。

    他心里早有盘算,屋后那片果林,先得紧着后山不能怠慢,再来是自家人修行日用,也要分些。

    算来算去,余下的,总得三五个月,方能攒出这样一兜像样的灵果。

    白龙半晌不答,只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静静盯他。

    眼神如刃,似要剖开皮囊,直看进骨髓。

    良久,方闷声吐出一句:

    “这山高水险,老太爷行来,怕也不大安稳吧?”

    姜义闻言一笑,倒也不藏,将自己一路借庙宇山神之力、辗转而来的法子,说了个七七八八。

    白龙听罢,不置可否,喉间冷哼一声,带着几分过来人的冷峭:

    “你还是将这地界想得太简单了。山神土地……未必个个都是善类。”

    言语间,目光忽落在他背后的长棍。

    紧接着,一声清越长啸,声不高,却自带穿金裂石之锐。

    龙首微微一偏,一片带着点点淡金血痕的鳞甲,破体飞出。

    那片龙鳞初时巴掌大小,到了半空,竟缩至指甲大小。

    如一道流光,不偏不倚,正正贴在阴阳铜箍棍那黑沉的阴端箍上,黑箍间便添了一点雪亮。

    姜义心下自明。

    此鳞,一来是敖烈不肯白欠人情;

    二来也算替他这趟来回,添上一道稳妥的关隘。

    龙族的行事,向来如此,即便身陷囹圄,那份傲骨,也容不得平白受惠。

    当下,他也不多言,只远远对着翻涌的水面,拱了拱手。

    白龙似是冷冷打了个响鼻,水汽喷涌,巨首缓缓沉入。

    不多时,已无影踪。

    只余涧水渐渐平息,深处却仍有沉闷涡流,缓缓回旋。

    姜义这才回身,不急不缓,折返里社祠。

    见了那社神老翁,他依旧温和如常,拱手道:

    “叨扰尊神。待过些时日,再带些新鲜果子来,与尊神同尝。”

    老翁呵呵一笑,抬手一摆:“仙长客气。”

    二人心照不宣,客套两句,便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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