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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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昆说:“上一个监军也是干爹千挑万选出来的,可怜他聪明伶俐,就这么死在乱箭中。干爹知道你的心意,但你务必记得凡事都要审时而动。同样的事情,你以为时机又来了,再前进一步正好。可你真走上去一看,才发现是人心和时势掩盖的死路,那就晚了。”

    监军这一回若要使什么手段,就是拿边境安危做注。

    陆庭越这些日子收敛了不少,又想着谢君乘还在禁足期间,就自己做了主,只把人带去一处新开的酒肆,安排一个隐秘的包间,三人只是喝酒吃菜闲谈,什么伺候都不要。

    从酒肆出来时,三人上了马车,忽然彼此对视一眼,才发现竟都是心有灵犀地眼神清亮,没有醉意。

    看来刚才全是嘴上唬人而已,喊得厉害,到底谁也没多喝。

    挂着陆府牌子的马车还停在寂静的街上,随从正等着陆庭越的命令。

    谢君乘张了张嘴,陆庭越无奈看着他说:“还没玩尽兴吧?是不是还有地方想去?”

    谢君乘心虚地笑了笑,翻出一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锦囊掂了掂,说:“那日你说得有道理,先前是我有些鲁莽了。裴嘉也算与我有一面之缘,我过去走走,就算是给阁老一点心意。”

    陆庭越撩起车帘低声交代了一句,马车便朝着徐家驶去。

    陆庭越对跟在身边的人一向大方,不拘小节,尤其是和兄弟厮混时还带在身边的人更对他忠心耿耿,是以今日明知陆庭越带了什么人出来,也佯装不知,只打醒十二分精神想着给把事情办妥当。

    不多时,马车停在一处偏巷,隔远就看见灯火通明,还有侍卫的在守门。

    陆庭越的随从先上前跟两个侍卫打了招呼,还塞去一把银子。侍卫知道陆二公子和元公子是什么人物,立马笑着放人进去,对两位贵公子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厮”自然不在意。

    夜色朦胧,房门外本也有人候着,得知有贵客来,立马识相地退下了。

    这些日子来过的贵客可不少,除了时不时有朝中的人过来问话,宁王和康王都派人来过。留在裴家的人知道这案子不小,都秉着少看一眼少问一句的心态办事。

    屋里暖和,飘着淡淡的药味。裴嘉方才听人通报过,听见动静传来时,还以为是元鹤和陆庭越,自觉这模样有些失礼,一下子忙乱起来。

    等看清走进来的是谢君乘,裴嘉愣了一下,从谢君乘那一身朴素打扮里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忙上前行礼。

    谢君乘加快了步伐走到裴嘉面前将人扶起,正色道:“不必多礼。”

    裴嘉唇色苍白:“卑职失礼了,多谢侯爷。”

    谢君乘看着裴嘉缠得厚实的双手,心绪复杂,一下不知从何说起。

    裴嘉似乎看出谢君乘脸色不悦,说:“侯爷宽心,没有伤及根本,这双手,往后执笔或许会难一点,再难也难不过儿时被父亲严令习字。卑职相信事在人为,区区伤痛不足为惧。”

    谢君乘顿了顿,说:“这一次是庆幸,可往后的艰险也许并非‘事在人为’几个字可以过去的。”

    谢君乘扶裴嘉落座。

    裴嘉明白话外之意,苦笑道:“侯爷,卑职自认不是什么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大义之人,但两次从刀锋处死里逃生以后,大概也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了。有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时候才会恐惧。接下来若有遗憾,就只有身后担惊受怕的母亲,还有辜负了首辅的重托。”

    裴嘉脸色苍白,眼中映着明亮烛火。

    刀锋划破了骨肉时,裴嘉才在疼痛和逐渐模糊的意识里怨过老天,这些年纵然带着母亲四处流落,日子再难,也未曾有过自怨自艾和逾矩的念头,为何这条命总要在刀口处碾过?

    可死里逃生之后,他每每想起众多与自己一样克服万难才来到京城的人,满腔抱负却被蹉跎得低声下气,心里就不是滋味。

    若我刚好站在所有人的前方,那就应该继续前行。也许他们等的就是一个孤勇尚存的人。

    裴嘉接着道:“卑职既已读过圣贤笔下的忠肝义胆,也知道先人敢为心中信念义无反顾,此后安身立命,不求名垂青史,心中总该有一盏灯亮着,为别人照亮长夜,才敢说自己背过书,学过字。”

    寒夜深沉,似乎有一束清光自暗沉的天色中穿过光阴而来,照得谢君乘心里通亮又刺痛。十三年前为跪在宫门外的书生,哪一个不是这样铁骨铮铮?

    但最终向他们敞开的不是公义,而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果。

    谢君乘陷入不为人知的阴郁中,沉默不语。

    “卑职斗胆猜到侯爷此番为何而来,”裴嘉低头笑了笑,说:“不瞒侯爷,同样的选择,其实阁老也说过。卑职想到的是,一届卑贱之身如今何其有幸,有侯爷和首辅大人出手相救,但这世间遭遇不公的人这么多,卑职是既得利益者,理应有担当。”

    谢君乘眼眶一热,随即反应过来一丝不对劲,心里微微一紧,说:“我出手相救?”

    裴嘉一顿,四下看了一眼,压着声音说:“我……卑职失言。侯爷放心,卑职对别人只字未提,只认得那两个杀手的些许特征。姑娘实乃女中豪杰,不知如今伤势如何?”

    谢君乘始料不及,裴嘉原来认出了江澜。

    他神色不变,只轻轻摇了摇头,接着道:“无碍。”

    裴嘉放心,点了点头,给谢君乘倒了一杯茶,用缠着棉布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自己那杯,碰了碰谢君乘那一杯,说:“卑职今夜以茶代酒,感谢侯爷救命之恩。”

    谢君乘在灼灼火光中恍惚,端起杯子时,似乎是替无数个希冀敬了这一杯,说:“来日多的是想敬谢你的人,何必急于一时。”

    “侯爷说得是。国子监如今的光景,皆是陈年痼疾。”裴嘉轻叹一声,沉思了须臾才说:“前些日子,卑职留在国子监的书房,恰好得以翻看国子监往前二十年的名册。侯爷可知,国子监的学生数量骤减、乃至各地寒士进京之数连年减少,是从哪一年开始的吗?”

    谢君乘眉心紧簇,突然从刚才的旧时记忆中获得一丝直觉:“荣和五年前后。”

    裴嘉一怔,点头道:若要认真算,的确是荣和五年,但那一年的学籍记录尤其混乱,修修改改,此后再没有人去纠正或是查实究竟应该写多少。”

    谢君乘却比裴嘉更快明白过来,为何那一年的乱象不值得被认真回想,更不值得被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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