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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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亭峥用半碗茶的时间整理好了自己。

    她想,既然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多劳你照顾,”快速整理好情绪后,赵亭峥冷静道,“我对京中情况一无所知,这一路上凶险无比,日后请先生费心。”

    她别的不说,对一人倒是很好奇。

    庄王门下罗刹鹰犬何无咎,一个阴沉的小白脸儿,庄王手下咬人最疼的狗,也是楚睢曾经的师父,按理来说是熟悉许多的。

    楚睢微微一怔,正色道:“护佑殿下,本就是做臣子的本分。”

    没空和他接这些虚话,紧接着,赵亭峥便开门见山道:“你把京中情况与我说一说,尤其是你那师父。”

    沉吟片刻,楚睢简单组织了一下,开口道:

    “如今朝堂之中,庄王一派横行霸道,其中何无咎更是满朝文武皆噤若寒蝉的酷吏。”

    这都是她能查到的事情,楚睢一边说,赵亭峥一边专注地听着,她凑得近了,火光照在她的脸上,眼睛毫不躲闪地看着他。

    像在火边烘烤皮毛的漂亮野兽,野心勃勃的眼睛,警惕的脸。

    楚睢忽然哑了一下,半晌,才清了清喉咙,继续说下去。

    按常理来说,这才是太女与太傅理所当然的相处方式,轻言细语,娓娓道来,话中尽是呕心沥血的筹谋,犹如躬身顾茅庐、煮酒论英雄,是为君臣之交。

    而不是乱七八糟地滚到一起,脑子里头一片空白,除了不堪什么也没有。

    讲了片刻,楚睢终于说到了何无咎,他平静道:“臣曾被他向庄王引荐过……不是作为臣子,而是侍君。”

    “这才是决裂的关键吧。”赵亭峥心里默默补充。

    楚睢是某一年的状元,或是什么??赵亭峥查得不太清,这样的人如若在朝中,除了状元的才气,还有奇货可居的脸,那么想来是会走得更为顺畅些的。

    得了这种暧昧的引荐,对他来说应该是常事。

    “与何无咎决裂后,”楚睢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莫名有些憋屈,“臣被派去了川阳牛马司,名为差使,实则为主簿、账房、洒扫,半年有余。”

    “……”

    真是司如其名啊。

    沉默,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

    半晌,楚睢幽幽道:“殿下笑出声来,臣也不会如何的。”

    “??哈哈哈哈哈!!!”

    君臣二人的氛围缓和许多,楚睢看着她不知为何笑得前仰后合,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笑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荣氏一族树大根深,其中荣贵君极得陛下宠爱,所生庄王更是角逐太女的有力人选,大权在握,自是嚣张。”

    赵亭峥点了点头。

    庄王赵守明在八岁前甚至是被准许抱去御书房的,大宁皇帝最心爱的女儿就是赵守明,莫说是把个状元之才贬去司牛马,贬去做牛马都不费事。

    思及此处,赵亭峥不自觉地掐着自己的手指,楚睢注意到这一点,有些意外地垂下眼睛。

    她想了想道:“这么一说,我封了太女,荣贵君父女必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

    楚睢垂眸:“王道之路从来血雨腥风,臣奉命,便是为了帮殿下而来的。”

    赵亭峥皱了皱眉,又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向了他。

    楚睢有些疑惑:“殿下?”

    她盯着楚睢的小腹,没头没尾道:“你最近感觉身体如何?”

    楚睢疑惑:“臣一切都好,并无异样。”

    并无异样。

    赵亭峥把这四个字吞下咀嚼,片刻,决定告诉他。

    “血蛊种下后,从第一次开始发作算起,它会渐渐找到你的腹部深处,在体中渐渐打开一道成熟温暖的腔体。”

    “只要在打开的腔体里播种,怀孕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这东西稀罕,只我们姊妹几个有,再就是母皇??派你来帮我回京城就算了,派你怀个孩子又算什么?”

    买一赠一吗?

    “……”

    他又忽然哑了。

    赵亭峥犀利地眯起了眼睛。

    “所以,血蛊得解释一下吧?”

    她上次见着这东西,还是在庄王赵守明的后院,她娶的正室主君是行伍出身,身高九尺,急于生养,吞了血蛊,在赵亭峥为数不多的印象里,不过三月,那个强壮又饱满的庄王君便显了怀,堪称神速。

    回京一路,有个孩子只会是累赘。

    “谁给你的?难道还想借你腹生下个皇女挟持起来?”赵亭峥异想天开,“庄王的?秦王的??还是母皇的?”

    “殿下只差把所有皇女都说一遍了,”楚睢无奈道,“臣一时难言,只向殿下许诺,若时机合适,一定会告诉殿下。”

    “常在京中的皇女,除了老二就是老六了,”赵亭峥不理他,兀自沉思。

    赵亭峥的脑中霎时出现一番景象,在她十五岁封王出宫时,年龄尚幼的六皇女赵平德牵着姚氏的手站在红墙之内,他们无言沉默,平静地目送她。

    那日大雪纷飞,四方宫禁披着白雪,日光照不进宫墙,于赵亭峥而言,却是个难得一见的好晴天。

    赵亭峥脑子里乱了一片,看了一眼楚睢,叹了口气,心道:“故弄玄虚。”

    她不怎么抱希望地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时机合适?”

    沉默。

    赵亭峥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楚睢不会回答。

    等着瞧,她心想。

    没有时机,她创造时机。

    ***

    次日清晨,周禄全把大黄托给了汉南的爹娘照料,然后将赵亭峥的行装抬上了马车。

    主仆二人的行李则是出人意料地简单,最多的竟然是文册笔记??里头还有周禄全做火药的记录。

    最昂贵的则是亲王衮服,被周禄全细心包好,放在箱子里头。

    “走吧。”赵亭峥穿着一身黑衣,打着哈欠束着摇摇晃晃的马尾,轻敏一跳上了马车,“我要上车睡一会儿,谁也别叫我。”

    楚睢站在原地欲言又止,他看了看大门:“……殿下,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赵亭峥没锁门。

    赵亭峥睁开眼,低头一看,挑了挑眉,忽然笑了。

    楚睢道:“殿下笑什么?”

    “若事成,我不必回来,若事败,我必回不来,锁它做什么?”她闭眼往马车座椅上一靠,笑得没心没肺:“上车了。”

    楚睢好似呆了一呆,他低头认真想了想,发觉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上了马车,在赵亭峥对面落座。

    这辆马车并不宽敞,车门一合,狭小的空间的霎时密不透风,车厢里悄悄盈满了楚睢身上的浅淡香气。

    赵亭峥幽幽睁开了眼睛,顿觉这觉补不成了。

    清浅的香气并不勾人,但莫名就是让人心烦意乱,她烦躁地挥了挥手,好像一伸手,便能摸到细密的汗水,稍一用力,便能听见难耐的闷声。

    这几日像中了邪,赵亭峥默默地把头撇开,她深吸一口气,心道:“天杀的。”

    气氛有些古怪的沉静,她咳了咳,楚睢抬头看向她,好看的眼睛微微垂着,她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片尴尬,楚睢猝然抬起了眼睛,正正与她对上。

    大眼瞪小眼。

    陡然间,楚睢目光中流露出三分了然,紧接着,抬手打开了车窗。

    霎时间,车外冲进了新鲜的冷风,还带着野外的清香,以及车外周禄全飘进来的嘎嘎大笑。

    赵亭峥猝不及防:“……”

    楚睢文雅道:“殿下不必顾及臣。”

    阿南与周禄全手忙脚乱地抢夺着最舒服的车夫位,最终阿南没抢过周禄全,憋屈不已地让出了最舒服的主驾,周禄全洋洋得意,犹如得胜回朝的大将军一般一甩马鞭,忽然车厢中探出一个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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