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槿鄢 第十一章 往事应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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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气息瞬间包裹了她。卢禀初将她轻轻一带,顺势拉回了怀中。

    温热的躯体毫无间隙地贴上来,有力的心跳声穿透薄薄的衣衫,清晰地擂在柳沫离的背心。惊魂甫定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羞涩。

    她原本因剧烈打斗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瞬间变得如晚霞般滚烫灼热。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却感觉浑身绵软无力。只能死死地低下头,用几乎能埋进胸口的角度,避开卢禀初那近在咫尺、带着笑意的目光,呼吸急促,心脏咚咚咚地擂鼓般狂跳着。

    卢禀初低头看着怀中这只炸毛后瞬间又变成乖巧鹌鹑的小老虎,看着她通红的耳尖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感受着她僵硬的身体和强忍的羞怯,一时间也忘了彼此刚才还在大打出手。他嘴角忍不住又勾起那抹惯常的、带着几分促狭的坏笑,故意拖长了调子调侃道:

    “啧……柳大小姐,七年不见,本事没见长嘛……看来是疏于‘实战演练’?啧啧,‘圣平如初’啊,‘平’得很……”他刻意加重了某个字的发音。

    “卢!扬!灵——!!!”

    这带着赤裸裸暗示的调侃如同火星落入火药桶。柳沫离瞬间爆炸,所有的羞涩、温柔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猛地一拧身,挣脱了卢禀初的怀抱。动作快得如同闪电!卢禀初还沉浸在调侃得逞的戏谑中,完全没料到她的爆发如此猛烈。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声,瞬间打破了桥头寂静的夜幕!

    力道之大,打得卢禀初脑袋嗡的一声,脸颊火辣辣地刺痛,半边脸瞬间就麻木了。

    “你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柳沫离羞愤欲绝,一张俏脸红得能滴出血来,那双明亮的眸子蓄满了水光,像是随时要倾盆而下,“卢禀初!你个王八蛋!姑奶奶担心你!大半夜跑来追你!不是来听你说这些混账话的!你就是个天下第一大混蛋!”

    这一巴掌着实打得不轻,卢禀初捂着迅速肿起的半边脸颊,耳朵嗡嗡作响,嘴角似乎还有一丝腥咸。他看着眼前如同被踩了尾巴、炸毛怒斥的小猫般的柳沫离,那点因恶作剧而起的得意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后悔和浓重的尴尬。

    卢禀初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彻底搞砸了……这张破嘴啊!人家姑娘好心来找我……我这干的叫什么事……邀请她回家?我疯了不成?这话说出口,被李承宗那几个长舌鬼知道,指不定编排成什么香艳话本!我卢大少爷的清白还要不要了?!可是……可是看她这架势……我要敢说是开玩笑逗她玩的……那怕不会被一铳打死……

    他看着柳沫离又羞又怒、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心头那点犹豫瞬间被不安和不忍压垮。他干咳一声,强自压下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努力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眼神却有些飘忽地看向别处:

    “行行行……我混蛋……我承认我混蛋行了吧?……那个……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也该消了点吧?……要不……呃……”他尴尬地用一只手指下意识地、反复地摩擦着依旧刺痛的脸颊,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含糊得几乎听不清,“……去……我那破地方……歇会儿?喝口茶……润润嗓子?”

    话刚出口,他就恨不得给自己再来一巴掌,这都说了些什么啊?!孤男寡女,夜半更深……去家里坐坐?!卢禀初!你个猪脑子!柳沫离那眼神,怕不是已经把他当成别有用心的登徒子了!他现在连摸脸颊的动作都变得僵硬无比,尴尬得快要把那块皮给搓破了。

    凛冽的夜风仿佛也在此刻变得温柔了些许,轻轻拂过桥面,撩起柳沫离散落在颊边的几缕柔软发丝。她原本因为愤怒而紧绷的身体,在听到卢禀初那含糊的邀请后,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般猛地僵住。

    她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似乎想掩饰什么,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层更深的红霞,连带着小巧玲珑的耳垂都如同透明的玛瑙珠。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蝶翼,在朦胧的灯光下投下一小片羞怯的阴影。声音细如蚊蚋,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混合着期待和紧张的柔软: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轻轻地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

    卢禀初被她这从未有过的柔顺姿态和问话激得浑身一僵,瞬间头皮发麻!心中无声地哀嚎着:

    卢禀初心想:姑奶奶!救命!我真是随口一说!开个玩笑想缓和气氛啊!你、你这反应!让我怎么接?!现在要是改口说“逗你玩的”,你看我像逗你玩的样子吗?!

    他心里天人交战,翻江倒海,脸上却强行维持着那一副“小爷我就是随便招呼一下”的浑不在意表情,甚至还耸了耸肩,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调拉长声调:

    “昂——不然呢?怕我那儿太寒酸,委屈了你柳大小姐不成?走吧走吧!脚都站麻了!”他转过身,仿佛要掩饰自己狂跳的心和僵硬的表情,率先迈步朝着黑暗的街道走去,背影甚至透着一股子急于逃离现场的仓促。

    柳沫离望着他那有点慌乱的背影,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唇,一丝极淡极浅的笑意飞快地掠过眼底,旋即又被更深的复杂情绪覆盖。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从栏杆上拿起自己的灯盏,低头跟上。

    长长的寂静,如同流淌的溪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去。只有晚风拂过耳畔的声音,只有脚下石板路的轻响,只有彼此的心跳在加速鼓动。

    暮云不知何时悄悄散去,露出重新璀璨的星河,如同倾倒的琼浆玉液,洒满了深蓝的苍穹。银河无声地流淌,承载着亿万星辰的微光,在头顶蜿蜒璀璨。初秋的薄霜悄然凝结在桥边的桂树叶子上,晶莹剔透,又随着夜风的呼吸缓缓消散,只余下清寒的光泽倒映着那轮孤悬的明月。

    月辉如水银般静静地流淌,无声地洒落在两人沉默前进的侧脸上,映照着各自心中无法言说的波澜与悸动。就这样沉默地、一前一后地走着,只有淙淙溪水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声音陪伴着,直到卢禀初那扇熟悉的、漆色半旧却气势犹在的府邸大门,如同沉默的巨兽般矗立在眼前。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卢府”两个遒劲的大字牌匾。

    卢禀初的脚步终于在大门口停下。看着那熟悉的门环,一路上硬撑着的“浑不在意”瞬间土崩瓦解。一种莫名的、混杂着近乡情怯与此刻特殊心境的巨大压力,如同沉重的大门般当头压下。他深吸一口气,僵硬地抬起手,停在半空,距离冰冷的门环只有半寸,却迟迟无法落下。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身后那个一直沉默跟随、提灯低头的女孩。

    卢禀初心想:老天爷啊……我这手抖的毛病是怎么回事……现在进去?然后呢?大半夜带个姑娘回家……这要传出去……我这辈子怕是真跳进槿鄢河也洗不清了……呃……不行不行!可是……可是人是我邀请来的……总不能真让她在门口干站着吧?这、这可怎么办!

    “那个……”就在卢禀初内心天人交战、冷汗都快沁出额角时,身后传来一声细微却清晰的低唤。

    柳沫离的声音怯怯地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与平日那个风风火火、喊打喊杀的丫头判若两人。她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灯盏投下的光晕,手指不安地抠着提竿上的漆皮。

    “……明日霞官节……城中……”她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气,“……你能……带我去……看花灯吗?”声音微弱如同耳语,却在这寂静的夜空下,清晰地敲打在卢禀初的心弦上。

    “啊?看花灯?”卢禀初下意识回头,看着柳沫离低垂的、露出白皙脖颈的侧影,心里那点犹豫顿时被某种莫名的压力取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未经思考,只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和不自在,就脱口而出:

    “看花灯啊?行啊,没问题!热闹!……不过……”他习惯性地挠了挠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脸颊,眼神飘向别处,试图用一种更“自然”的语气解释,“……我可能……呃……会带别人一起……人多热闹嘛!你说是不是?”

    他话音未落。

    “什么?!!”柳沫离猛地抬起头!眼中刚才那份羞怯和期盼瞬间被惊愕、愤怒和难以置信所取代!如同燃尽的灰烬被狂风卷起!她一个箭步冲上前,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一把死死揪住了卢禀初的前襟,力气大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她双目喷火,声音因愤怒而尖利地发颤:

    “野女人?!你还真有?!卢扬灵!你个王八蛋!你跟她……什么时候私定终身了?!你……你骗我?!”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和揪衣领的力道让卢禀初差点背过气去!他连连摆手,脸都憋红了,在柳沫离那杀人般的目光和随时可能掏“阿宁”的架势下,再不敢有半点犹豫,慌忙解释:

    “诶哟喂!姑奶奶饶命!我说的是小柴!是我府里的小柴!小柴啊!就你小时候见过那个爱哭包!你想哪儿去了!”

    “啊?……小……小柴?”

    柳沫离满腔的怒焰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她猛地松开手,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愤怒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先是恍然大悟般的放松,随即是大写的尴尬和窘迫,最后所有情绪都转化为铺天盖地的羞赧。一张俏脸瞬间如同熟透了的番茄,连脖子都红透了!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了掩饰这巨大的尴尬和难以自容的窘迫,柳沫离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袖袋里摸索着,随即掏出一个绣工精致的小布包,看也不看,用力塞进了卢禀初怀里,动作快得如同烫手山芋。

    “拿……拿着!堵住你这张破嘴!不许再胡说!”

    做完这一切,她完全不敢再看卢禀初此刻一定憋着笑的脸,虽然卢禀初脸上火辣辣的其实也没空笑,猛地转过身,像只受惊的兔子,慌不择路地就朝着来时的方向,王府的方向,快步奔去!

    可没跑出几步,她的脚步又生生停住。纤细单薄的身影在夜色中凝固成一个倔强的剪影。她提着那盏昏黄的灯,背对着卢禀初,肩膀似乎在微微起伏。

    卢禀初接住那个散发着淡淡甜香的布包,看着怀里明显装着一袋糖球的玩意儿,又看看柳沫离骤然停步的背影,心中莫名一软。他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去,也没有追上去,只是清了清嗓子,对着那个背影朗声喊道:

    “喂!小沫!明日此时……就……就还是这儿见吧!”

    柳沫离没有回头。

    就在卢禀初以为她会就这样跑掉的时候,那个背影微微颤抖了一下。她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然后,一个带着压抑哭腔,却异常清晰、异常固执、仿佛用尽了她所有勇气的问话,猛地穿透了寂静的夜幕,直直地砸向卢禀初:

    “卢扬灵!!”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我们……以后……会……在一起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汹涌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地冲垮了堤坝,她猛地抬起手,用力抹了一下眼睛,似乎要将不争气的泪水狠狠擦掉。两个小小的、紧紧握住的拳头,因为极度的用力而指节发白,死死地垂在身侧,仿佛在对抗着全世界的嘲笑和命运的残酷安排。

    这突如其来的、石破天惊的一问。

    如同九天落雷,狠狠劈在卢禀初的心坎上。

    他整个人僵住了!嘴巴微微张开,却像是瞬间失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手中的糖袋仿佛也变得有千斤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巨大的震动过后,是深不见底的茫然,还有……一丝沉甸甸的……疲惫?

    他看着柳沫离在夜色中微微抽动的肩膀,那个倔强又脆弱的背影。这七年的时光,这千丝万缕的羁绊,这难以厘清的纠葛,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胸口,最终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那个盘旋不去的问题。

    最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风中清冽的气息似乎让他混乱的思绪得到片刻的沉静。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回应了她最后的执着追问:

    “这个问题……我记得,很久以前……就已经给过你答案了。”

    这句话,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斩断了所有刚刚燃起的、不切实际的旖旎幻想。

    柳沫离的背影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那抹代表最后希望的微光,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火苗,瞬间黯淡下去。汹涌的泪水终于还是冲破了堤坝,无声地滑落。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力到几乎渗出血来。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和碎裂的心绪。

    沉默,在两人之间无限拉长。

    终于,她抬起手,狠狠抹掉脸颊上的泪痕,用一种近乎倔强的、决绝的声音,对着无边的黑暗,也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我会等。”

    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坚定得如同磐石。

    说完,她再没有一丝犹豫,如同离弦之箭般,提着那盏在夜雾中显得愈发孤独昏黄的灯,头也不回地朝着王府的方向奔去!脚步踉跄,却异常迅速,很快便消失在浓重夜幕的拐角处。

    “唉……”

    桥头,只余下卢禀初一声悠长的、饱含着万语千言的沉重叹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很快便被四周冰凉的夜雾吞噬。他低头看了看怀中那袋带着柳沫离体温的糖球,默然良久,最终也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了那扇熟悉而冰冷的高大院门。

    高大的门楼如同沉默的巨兽,静静地矗立在月色下,更增添了几分无形的压力。这扇门,仿佛能隔断外面所有的喧嚣、是非、爱恨情仇,却也如同一道牢笼,要将那些难以释怀的沉重心事挤压得更加窒息。卢禀初站在阶下,凝望着那熟悉又带着疏离感的“卢府”匾额,心头的沉重感并未因回到“家”而减轻半分。

    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因奔跑而略显凌乱、被柳沫离揪出褶皱的衣襟,试图借此动作恢复几分镇定和风度。手抚过冰凉的布料,似乎想抚平心头纷乱的褶皱。片刻之后,他紧锁的眉头竟然微微松动,唇边竟扯出一丝极其苦涩又带着点自嘲的淡笑,如同风干的橘子皮。

    心想已是这个时间,还是别打扰小柴为好,卢禀初身形一动,如同暗夜的狸猫般轻盈地闪入侧巷的阴影里。他熟门熟路地走到东墙根下,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四周无人。

    接着,他灵巧地攀上邻居家一段低矮的竹篱笆借力,手在粗糙的院墙上一撑,腰腹肌肉瞬间绷紧,整个人便如同一片被风卷起的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那道高墙,轻盈地落在了自家后院的草地上。

    脚下柔软的草皮吸收了落地的声响。

    他落地后,立刻俯低身体,警惕地扫视着寂静的院落。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影,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块。确认一切安全后,他才沿着墙角暗影,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一步步挪向前院客厅的方向。每一步都尽量避开可能有枯枝落物的地面。

    卢禀初屏住呼吸,轻轻地将耳朵贴在客厅那扇熟悉的木门前倾听片刻。里面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烛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一丝暖意。看来小柴应该已经休息了?他心头微微一松,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冰冷的门闩,将怀里那袋分量不轻、却带着柳沫离气息和淡淡甜香的糖球拿了出来。温热的布包被他攥在手心,仿佛也攥着一份沉甸甸的心事。

    卢禀初心想:小家伙最近是不是又瘦了……这小脸……啧啧,明天看花灯可得给他买点好吃的……这会儿看到糖球,肯定能高兴得蹦起来……希望……希望柳沫离那丫头别在糖球里给我下药……

    想着小柴可能露出的惊喜笑容,卢禀初脸上的线条都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他吸了口气,手上微微用力,准备悄无声息地推开这扇门,然后把这惊喜放在熟悉的那张红木小方桌上……

    “吱——呀——”

    门枢发出微弱的、年久失修的摩擦声。

    就在门缝缓缓开启的瞬间!

    卢禀初刚想把糖球放进去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

    “砰——!!”

    一声沉闷又极其突然的重物撞击声,伴随着一道劲风,狠狠地砸在了他刚刚探进门缝的脑袋上!力道十足!猝不及防!

    “嗷——!!!”

    卢禀初眼前瞬间金星乱迸!剧痛袭来,他毫无防备地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痛呼!整个人抱着脑袋就弯下了腰!手里的糖球袋子“噗”的一声掉落在门槛前的地面上。

    “少爷——!!!”

    一个带着剧烈惊恐和哭腔的、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在门内同时响起!

    卢禀初捂着剧痛的脑袋,忍着天旋地转的感觉,龇牙咧嘴地抬眼望去——

    只见小柴那张原本清秀的小脸此刻惨白如纸,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惶的泪水,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成一簇一簇。

    她双手还死死地紧握着一根比他还高出小半个头的、沉甸甸的大扫把。那扫把的柄端还带着几根稻草屑,刚才就是这“神器”给了他当头一棒。

    小柴单薄的身体筛糠般地抖个不停,看到真的是卢禀初,扫把“哐当”一声脱手掉在地上。榻再也控制不住,像个受惊后终于见到亲人的雏鸟,带着哭腔扑了上来,一把紧紧抱住了卢禀初的胳膊,泪如雨下,语无伦次地解释:

    “呜……少爷!少……少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呜呜呜……我、我……刚才听到声响……太……太黑了……我害怕……以为……以为是坏……坏人……就……呜呜呜……”她抽噎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小小的身子还在剧烈地颤抖着。

    卢禀初被他又哭又抱扯得脑袋更疼了,可看着小家伙那张被恐惧和自责淹没的小脸,心里那点火气和痛楚瞬间被铺天盖地的怜惜取代。他强忍着头顶的剧痛,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却努力想安抚他的笑容,用没被抱住的那只手,艰难地伸到地面,摸索着捡起那袋刚掉落的糖球,塞进小柴冰凉发抖的手里。

    “不哭不哭……小柴乖……是少爷不好……”他忍着痛,声音尽量放得轻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虽然表情有点扭曲,“是我没看清……不该……不该这么悄摸溜回来……该先……先敲门的……”他一边说,一边试探着伸出温热的、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再轻轻地覆盖在小柴不断耸动抽噎的头顶,笨拙而温柔地揉了揉他被泪水打湿的柔软发丝,“吓坏了吧……”

    小柴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还有那熟悉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抚摸,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抱着卢禀初胳膊的手却抱得更紧了,像是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卢禀初任由他发泄着情绪,好一会儿,感觉小柴的抽噎稍微平复了些许。他才用同样沙哑却故作轻快的语调,低头凑近小柴的耳朵,带着一种哄小孩特有的、轻软的诱哄:

    “好啦好啦……金豆子掉这么多,够打条链子了……咱们小柴乖乖可不兴老这么哭……喏,拿着糖球甜甜嘴儿……”

    卢禀初轻轻晃动了一下塞在小柴手里的那个小袋子,里面圆滚滚的东西碰撞着,发出诱人的轻微沙沙声,“乖……别哭了……啊?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晚上……”

    卢禀初顿了顿,脸上挤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尽管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勉强,却带着真诚的期待:

    “少爷……带你看花灯去!”

    他搂着小柴单薄的肩膀,用自己高大的身体为小家伙遮挡住门外的寒夜冷风,半扶半抱着她,一步步慢慢走进那暖黄色的客厅灯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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