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燃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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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的日光越过厚重的城墙,洒落在平阳城中。

    可这光亮,并没有驱散压在军心上的阴霾。

    中军广场依旧乌压压一片,数百士卒挤作一团。

    他们的面孔布满了疲惫与怒火,盔甲破损斑驳,身上残留着火油与血迹的气味。

    空气中混杂着尘土、汗水、焦灼的味道,让人窒息。

    探子带回的消息,犹如雷霆炸响——敌军已近在咫尺!

    三里之外的马蹄声,似乎已经踩在了他们心头。

    士卒们的情绪彻底被逼到绝境,怒骂、咆哮、绝望交织,像滚烫的岩浆,随时可能喷涌。

    他们要一个宣泄口,要一个交代。

    而所有的矛头,毫无悬念地落在了赵烈的身上。

    这座城,这三日的等待,这虚无的希望,全都成了压在赵烈头顶的千斤巨石。

    就在这风暴眼的中央,韩守义冷冷出声,打破了所有的喧嚣——

    韩守义眼神阴鸷,嘴角一抹冷笑,却装出满是“公正”的模样,声音高亢,震得广场嗡嗡作响。

    “既然敌军已经兵临城下了,赵都尉,看你的了!”

    他一句话,如同当头重锤。

    数百士卒齐刷刷望去,眼神或愤恨,或期待,或冷漠。

    这一刻,所有人的情绪都被逼到了极点,所有矛头都集中在赵烈的身上。

    赵烈缓缓睁开眼。

    他目光先是扫过那群愤怒到眼眶通红的士卒,最后落在萧宁身上。

    他轻轻摇了摇头,动作不大,却坚决如铁。

    ——不要再争了。

    这是赵烈的眼神。

    那目光里有疲惫,也有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萧宁微微张口,似要辩解,可对上赵烈的眼神,终究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他站在原地,脸色微变,心底一阵复杂,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全都被堵在喉咙。

    赵烈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望向韩守义。

    他声音沉稳,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冷厉。

    “让宁萧走。”

    他停顿一下,像是要用尽全力把后半句话从胸腔里挤出来。

    “你们的赌约作废!我这就出城,浴火冲敌阵!”

    话音落下,广场上轰然一震。

    无数士卒瞪大眼睛,心口像被狠狠撞了一记。

    他们怔怔望着那个浑身火油未干、满身狼狈的身影,眼神复杂。

    有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想开口阻止,却又被压下。

    更多的人眼里闪过几分释然,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把所有的怨气与绝望都抛了出去。

    ——好。

    既然赵烈愿意去死,那就让他去死!

    这时,韩守义与梁敬宗、杜崇武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几人心底都在冷笑。

    “好啊!你若真肯出城浴火,那再好不过!”

    “我们又何必阻拦?”

    他们心里清楚,如今敌军压境,赵烈单枪匹马冲出去,就是送死。

    这样一来,既能借刀杀人,又能推得一干二净。

    赵烈一死,广场上这股怨气就有了发泄口,士卒们自然不会把怒火再烧到他们身上。

    于是,韩守义冷冷点头,声音中带着虚假的感慨。

    “既然赵都尉有如此忠义之心,我等怎能拦阻?!”

    “好,你去吧!”

    他装模作样地抬手一挥,姿态极大,仿佛在成全一个大义。

    可心底,却在暗暗冷笑:

    ——赵烈啊赵烈,你死了,没人护着那个小子。

    ——等你灰飞烟灭,萧宁早晚要死在我们手里!

    赵烈看着他们,心底比谁都清楚这帮人的心思。

    可他已无暇再计较。

    这一刻,他只想护下宁萧,不让他被这群豺狼撕碎。

    他转身走到萧宁面前,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一掌,沉痛而坚定,仿佛把全部心意都压在其中。

    “宁小兄弟。”

    赵烈的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只在二人之间回荡。

    “赶紧跑。”

    他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急切:“我死后,只怕他们不会放过你。你要记住,跑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回头!”

    萧宁唇角动了动,似要开口,却被赵烈用力一握肩膀,硬生生压了回去。

    “别说了!”

    赵烈声音一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一生无悔,只求你能活下去。”

    说完,他缓缓松开手,转过身。

    广场上的风,呼啸着卷起满地尘土。

    旌旗猎猎作响,像是为这一刻奏响的丧歌。

    赵烈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战马。

    战马早被火油浇得满身油亮,此刻焦躁不安,前蹄不断刨地,口鼻喷着白雾。

    他伸手,轻轻抚过战马鬃毛。

    战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意,浑身颤抖,却未曾退缩。

    赵烈翻身上马,铠甲与马鞍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挺直脊背,手中长刀牢牢握住,整个人如同一座铁塔般肃立。

    火油的味道弥漫开来,整个广场都被这种窒息的气息笼罩。

    士卒们屏住呼吸,眼神死死盯着那个孤独的身影。

    有人的手掌在颤抖,有人的眼角泛着泪光,却不敢出声。

    更多的人眼里,带着复杂至极的神色。

    ——他们怨他。

    ——他们恨他。

    可在这一刻,他们又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有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决绝。

    赵烈骑在马上,缓缓抬起头。

    天穹灰白,晨光冷冽。

    他的眼神冷冽如刀,却又带着几分淡淡的释然。

    “沈主帅……”

    他心底默默低语。

    “宁小兄弟……百姓……”

    “若我这一死,能换你们一线生机,也值了。”

    话音未落,他猛然一夹马腹。

    “驾——!”

    战马长嘶一声,猛地冲出,蹄声如雷,直奔城门而去!

    尘土翻飞,火油滴落,溅起点点油光。

    在晨光映照下,那身影宛若一团燃烧的火焰,孤勇无畏,直冲向未知的死亡!

    广场上,数百双眼睛死死盯着那背影。

    有人眼神动摇,眼眶湿润。

    有人紧咬牙关,低声骂了句,却声音发颤。

    更多的人沉默,胸口被压得透不过气。

    韩守义几人站在人群最前,盯着赵烈远去的背影,嘴角挂着冷笑。

    他们眼底闪着阴鸷的光,心中暗暗得意。

    ——去吧,去死吧!

    ——你死了,便是我等的胜局!

    风声呼啸,战鼓隐隐。

    赵烈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尘土与喧嚣中,只留下震撼人心的马蹄声,在广场上久久回荡。

    而萧宁,仍旧站在人群中央,静静注视着那道身影。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却无比清澈坚定。

    ——赵都尉,你这一死,并非徒然。

    风声愈急,天地愈冷。

    平阳城上空,战云密布,杀机沉沉。

    赵烈,独自一人,踏上了属于他的血火之路。

    赵烈双手紧握着火石,指节泛白,青筋暴突。

    他的步伐沉重,却没有丝毫犹疑。

    每一步,都像是将自己的生命钉在了这片血色的土地上。

    城内的喧嚣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逼近心口的死寂。

    平阳城门就在前方。

    那扇饱经风雨的厚重木门,铁钉斑驳,仿佛随时都会被敌军铁骑撞碎。

    而城墙上,残破的旌旗猎猎作响,犹如为他奏响的丧歌。

    赵烈的背影,在晨光下显得高大而孤绝。

    他浑身油亮,火油的味道呛得人几欲作呕,然而他却走得格外坚定。

    那模样,不像一个赴死之人,反倒像是要用自己的躯体,去撕开天穹,留下一道永不磨灭的印痕。

    身后,数百军士沉默无声。

    他们本已愤怒、怨恨、绝望,可此刻,看着赵烈一步步走向城门,心底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东西,被死死揪住。

    有人红了眼眶,却死死咬牙,不肯让泪水流下。

    有人攥紧了长刀,刀刃颤抖,却不知该挥向何处。

    他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

    ——送赵烈最后一程。

    或许,怨恨仍在。

    或许,他们依旧无法原谅赵烈的隐瞒。

    可那毕竟是他们的都尉,是与他们同吃血食、同守城池的人。

    此刻,他要独自走上那条烈火焚身的死路,谁又能真的无动于衷?

    短短数十步,像是横亘了天地。

    每走一步,铠甲与铁器的碰撞声,便在寂静中回荡,敲打着所有人的心。

    韩守义、梁敬宗、杜崇武三人紧随其后,嘴角冷笑,却心底暗暗紧绷。

    他们不放心。

    他们要亲眼看着赵烈化作烈火中的灰烬,才会彻底安心。

    所以,他们借着“送赵烈最后一程”的借口,带着心腹紧紧跟随。

    “哼,他若敢半途生变,我们立刻动手。”

    杜崇武压低声音,语气森冷。

    梁敬宗点了点头,眸中闪着阴鸷的光。

    “放心,他赵烈今日必死。”

    韩守义嘴角勾起一抹狠辣的笑。

    他早已看穿赵烈心性,这般铁骨铮铮之人,就算要死,也不会临阵退缩。

    可他们还是要跟着,确保万无一失。

    萧宁走在人群的末尾,面容平静,神色淡漠,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无论是赵烈浑身的火油,还是士卒们低沉的悲声,他都没有露出一丝波澜。

    他的眼神如深潭,静静注视着前方,似乎心底有一股无人可测的笃定。

    这种平静,落在军士们眼里,却成了莫大的讽刺。

    “混账东西!”

    有赵烈的亲信低声咒骂,眼神中满是仇恨。

    “若不是他,赵都尉何至于此?!”

    “狗贼!虚言蛊惑!都尉替他扛下所有,结果他倒好,跟个没事人一样!”

    怨愤的低声咒骂,在人群里传开。

    赵烈的亲信们满腔愤懑,却无处发泄。

    此刻看着萧宁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恨不得当场撕碎了他。

    可他们又不能。

    赵烈亲口承认了一切,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他们若动手,就是违逆赵烈。

    于是,这股恨意,只能硬生生压在心口,化作咬牙切齿的低吼。

    而萧宁仿佛全然不觉。

    他只是一步一步跟着队伍,身影在喧嚣中显得格外孤立。

    那份冷静,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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