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权博弈:捐粮大义下的制度施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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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扫过县丞的鼻尖,上面的蜡封还带着南京兵部的温热。肉铺王屠户的屠刀突然剁在石阶上,刀刃没入青石板半寸。他啐掉嘴角的草茎,露出缺了门牙的齿龈:"去年冬天俺娘快饿死,是赵老爷的粥棚开了整宿!" 他的目光扫过县丞发颤的双手,"你家太爷在醉香楼喝花酒时,可曾想过俺们在义仓外排了三天三夜?"
少年们的吼声紧跟着响起。他们举着从义仓领粥时发的木牌,上面 "忠义良民" 的朱批还新鲜着:"开仓放粮!"" 还我盐井!"这些去年冬天差点饿死的孩子,此刻用冻僵的手指抠着县衙送来的" 善堂碑 ",碑上" 乐善好施 " 的王县令大名,正在雨水中渐渐模糊。
县丞的官靴突然打滑,踉跄着撞翻了粮车上的《茶税新规》。浸透的纸张贴在青石板上,露出底下用米汤写的密字 —— 那是王县令昨夜才下达的勒索清单,赤水盐井的年产量、商队的武装配置、甚至赵府三公子的婚期都列在其中。林宇的剑尖立刻抵住他的咽喉,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县丞想起今早看见的刑具:那是王县令新得的 "盐铲",专门用来对付不肯交井的盐商。
"按《大明律?户律九》,伪造税则者,杖一百,徒三年。" 赵员外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袖中滑落的《大明会典》正好翻开在 "盐政" 卷,"若涉及军粮,则加三等治罪 —— 大人知道 ' 加三等 ' 是什么意思吗?" 他故意在 "军粮" 二字上加重语气,看着县丞的喉结在剑尖下滚动,"就是说,你脖子上的脑袋,够砍三次的。"
街角的铜锣突然急响。陈茂的密探摔在积水里,竹筒里的加急文书散成一片雪白的蝴蝶。赵员外认得那是按察使司的八百里加急,却故意提高声音:"大家看!那是给林将军的军报!" 他指向密探慌乱捡拾的动作,"怕是朝廷又催新军的粮了 —— 可我们的粮都在这儿,都被王县令说成 ' 私通 ' 了!"
这句话像***般点燃了最后的火药桶。瘸腿老汉突然举起拐杖,顶端的铜环套住了县丞的乌纱帽:"打死这个狗官!" 张婶的菜筐扣在县丞头上,观音土饼的碎屑掉进他的衣领。少年们捡起地上的谷粒,雨点般砸向这个平日作威作福的小吏。最前排的老妇人突然跪地,额头砸在积水中:"青天大老爷,给俺们留条活路吧!"
林宇的佩剑突然出鞘,却不是砍向百姓。他将剑尖挑向县丞腰间的算盘坠子,金丝编就的算珠散落一地,在青石板上滚成一片金黄的眼泪。"够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赵员外的粮车插着户部黄旗,按《军粮转运条例》,本将自当护送。" 他扫过人群中悄悄退走的陈茂密探,"至于某些人 ——"
县丞突然发现,不知何时,二十辆粮车已在辕门前围成半圆。每辆车的车辕上都拴着丈二白幡,上面用隶书写着《捐粮状》的摘要,每个字都有碗口大小。雨水顺着幡面流淌,将 "义民"" 军粮 ""律法" 等字眼冲刷得格外清晰,像道不可逾越的城墙。
赵员外看着县丞被士兵拖走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他摸了摸假伤口上的纱布,艾草的苦味混着雨水渗进嘴里。远处县衙的灯笼亮了,那是王县令在敲聚贤鼓,召集三班衙役。但他知道,今晚的这场雨,已经冲垮了县衙的第一道防线 —— 当粮食与民心都披上了制度的铠甲,再锋利的官刀也砍不出裂痕。
雨幕中,林宇突然凑近,低声道:"后日辰时,督师的巡按使会过赤水。" 他的目光扫过赵员外腰间的牛皮袋,"你的《告御状》,该加上新军的联名了。" 不等回答,便转身走向粮车,锁子甲碰撞的声响与雨声交织,像首胜利的进行曲。
赵员外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商人的盾牌,不是银子,是让官老爷们害怕的规矩。" 此刻他看着粮车上的户部官印、百姓手中的领粥凭证、还有地上散落的算珠,终于明白:当每粒粮食都嵌进制度的齿轮,当每个民心都凝成律法的砖石,再坚固的官墙,也会在这隆隆的制度碾压声中,轰然倒塌。
更深露重时,雨终于停了。赵员外站在粮车旁,看着李寡妇带着饥民们开始分领新米。月光穿过云隙,照在 "义民捐粮" 的木牌上,城西三百户的名字在银辉中闪闪发亮。他知道,这场以粮为刃的博弈,不过是个开始。但至少,今夜之后,王县令的算盘,再也打不响赤水盐井的主意了 —— 因为他的背后,站着整个蜀地的民心,和比天高的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