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黄河铁索崩龙门 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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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将残棍的棍梢,对准了弩身最关键的核心机括连接处。

    然后,他用尽最后残存的力量,砸了下去。

    咔嚓!

    木屑纷飞。

    一架床弩的核心机括被砸得粉碎。

    他走向下一架。

    咔嚓!

    又一架报废。

    他就这样沉默地、机械地走着,砸着。每砸毁一架弩车,他身上的戾气似乎就消散一分,眼中的赤红也褪去一丝,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

    鲜血顺着他破烂的衣袖和裤管不断滴落,在他身后蜿蜒出一条断断续续的血线。

    当最后一架床弩在他棍下化为废木和扭曲的金属时,石憨拄着那根遍布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的青冈棍,站在高高的鹰嘴岩边缘,剧烈地喘息着。

    他缓缓转过身,望向下方奔腾的黄河。

    失去了岸上弩箭的致命威胁,又亲眼目睹了石憨如同天神下凡般击杀赵黑塔、摧毁床弩的恐怖威势,后方原本混乱绝望的船队,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

    而水下,早已准备多时的凿船行动,在如兰用生命争取到的宝贵时间和石憨摧毁岸上威胁后,终于再无顾忌地全面爆发!

    浑浊的河面下,无数气泡翻滚涌出。

    隐约可见人影攒动,铁锤敲击铁爪、凿子凿击船底的声响,透过水面,沉闷而有力地传来。那是动摇根基的声音!

    失去了岸上支援,水下根基又被不断动摇,剩下的六条铁索,仿佛失去了主心骨的恶蛟,在狂暴水流的冲击下,开始剧烈地颤抖、**!

    连接沉船的巨大铁爪,在水下暗流的撕扯和人为的破坏下,发出令人闻之头皮发麻的金属扭曲声!

    轰隆!

    哗啦!

    终于,第四条铁索率先崩断!巨大的索身砸落河面,激起冲天水柱!紧接着,第五条、第六条……如同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断裂声此起彼伏!粗大的铁索一条接一条地失去束缚,疯狂地抽打着水面和沉船残骸,溅起漫天浑浊的浪花!

    最后一条铁索崩断的瞬间,整个龙门峡口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那九条曾经不可一世的“恶蛟”,如今变成了一堆堆巨大、扭曲、毫无生气的废铁,在奔腾的浊浪中沉浮、翻滚、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最终被狂暴的黄河水裹挟着,向下游冲去!

    曾经被铁索和沉船死死扼住的河道,豁然开朗!

    奔腾的黄河水失去了阻碍,发出更加欢畅却也更加凶猛的咆哮,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巨龙,朝着下游汹涌而去!

    “通了!路通了!”无数船只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带着狂喜和哭腔的呐喊!

    船夫们奋力撑篙、摇橹,指挥着船只,如同挣脱了蛛网的飞蛾,小心翼翼地、却又迫不及待地,沿着那条刚刚被打通的、凶险但充满生机的通道,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希望,如同冲破浓云的朝阳,终于艰难地刺破了这绝望的峡谷。

    石憨拄着残棍,站在高高的鹰嘴岩上,如同血染的礁石。下方是奔腾欢呼的河流,是艰难前行的船队。

    他缓缓抬起手,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目光投向下方那艘载着李璃雪和昏迷如兰的、正在随船队缓缓移动的哨船。

    李璃雪紧紧抱着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如兰,撕下自己尚且完好的衣襟,手忙脚乱却又无比专注地为她紧紧包扎着肩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试图止住不断渗出的鲜血。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泥水,在她苍白的面颊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她似乎心有所感,猛地抬起头,望向高高的鹰嘴岩。

    隔着翻腾的水雾和喧嚣的人声,隔着生与死的距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石憨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眼神里,有无法言说的疲惫,有深沉的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千帆过尽后的、无声的安抚。

    李璃雪读懂了他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紧紧咬住下唇,将如兰抱得更紧,对着岩上的身影,用尽力气喊道:“石憨——小心!”

    就在这时,一艘负责断后警戒的哨船在混乱中靠向了鹰嘴岩下方。船上的水手目睹了石憨如同神魔般的战斗,此刻眼中充满了敬畏。

    他们奋力将船稳住,朝着岩上大喊:“石大侠!快下来!船队要过去了!”

    石憨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

    他最后看了一眼赵黑塔那具嵌在石壁中、死不瞑目的尸体,又瞥了一眼地上那些被他砸毁的床弩残骸。

    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时,他的视线猛地一顿!

    在赵黑塔刚才立足的岩石旁,散落着一个厚重的、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形物件。

    油布的一角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掀开,露出里面书籍册页的边角。册页上,似乎盖着鲜红的官印。

    石憨心中一动,强撑着走过去,用残棍将那油布包裹挑了起来。

    入手沉重。他迅速解开油布一角,匆匆瞥了一眼。

    封面上是几个遒劲的墨字:《河北道诸州屯田清册》!翻开内页,密密麻麻记录着田亩、粮产、仓储,但其中几页的关键数字旁,却用朱笔批着刺眼的“实无”、“虚报”,更有甚者,直接标注着“粮输范阳”、“甲械转幽”!

    安禄山!

    范阳!

    幽州!

    石憨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驱散了身体的灼热。这哪里是什么屯田清册?这分明是安禄山在河北道大肆侵吞军粮、转移军械、蓄谋颠覆李唐的铁证!

    是比那九条铁索更加凶险、足以倾覆整个大唐江山的剧毒獠牙!

    他猛地将油布重新裹紧,死死攥在手中。这本册子,必须带出去!

    他不再犹豫,拖着沉重的步伐,拄着残棍,艰难地攀下陡峭的鹰嘴岩,登上了那艘等候的哨船。

    船缓缓驶离岩岸,汇入前方缓慢移动的船流。

    石憨站在船尾,回望龙门。

    峡谷依旧狭窄,浊浪依旧排空,撞击着两岸狰狞的礁石。

    但横亘在河心的那九条恶蛟般的铁索,已然消失无踪,只留下河面上漂浮翻滚的断裂铁环和残骸,以及两岸岩壁上被铁索抽打出的深深白痕,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崩毁。

    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沉船的碎木、散落的粮粟、甚至还有模糊的杂物,奔流不息。

    初升的朝阳,终于艰难地穿透了峡谷上空弥漫的黄雾和水汽,将万道金红色的光芒,泼洒在奔腾的黄河之上。

    石憨拄着青冈木棍,残棍的裂纹在朝阳下清晰可见,染血的棍身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他脚下,浑浊的浪涛拍打着船舷,卷起的水花溅湿了他的裤脚。

    他紧紧攥着怀中那份沉重的油布包裹,目光投向东方。

    下游,开阔的河面上,巨大的船队如同挣脱牢笼的巨龙,正迎着初升的朝阳,缓缓驶向新生。

    更远的天际,那翻滚的云层深处,却隐隐透着一抹不祥的暗红。

    风,带来了硝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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