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曲阜诗礼血火劫 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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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李璃雪却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目光急切地望向那被撬开的铁函:“书…书…”石憨立刻冲过去,用棍头将那几个滚烫的金丝楠木盒从铁函中挑出。
盒子滚烫,表面有些焦痕,但似乎保护住了里面的书卷。
他将盒子塞入李璃雪怀中。
李璃雪用那双血肉模糊、颤抖不止的手,死死抱住了盒子,仿佛抱住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手臂的伤口,十指传来的剧痛如同万针攒刺,让她浑身痉挛,冷汗瞬间浸透衣衫,却始终不肯松手。泪水混合着脸上的烟灰和血迹,无声滚落。
藏书楼在巨梁砸落后,结构更加不稳,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三人不敢停留,互相搀扶着,踉跄着冲出火海,逃向孔庙深处相对开阔的杏坛区域。
杏坛,传为孔子讲学之地。四周古柏环绕,中央一座青石垒砌的圆形高坛。
坛边原本植有几株象征圣教的银杏古树。然而此刻,古柏大多被焚毁,坛上石案倾覆,一片狼藉。唯有一株靠近坛边的、树龄最古老的银杏树,主干被烈火焚烧得通体焦黑,如同巨大的黑色木炭矗立着,只有几根低垂的细枝上,还残留着几片焦黄卷曲、在风中瑟瑟发抖的残叶。树下,散落着被踩踏的蒲团和破碎的竹简。
三人疲惫欲死地跌坐在焦黑的杏坛边缘。
石憨拄着断棍,剧烈地喘息,左肩的伤口因刚才的爆发而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李璃雪抱着滚烫的书盒,双手的剧痛让她意识都有些模糊,只能靠着冰冷的青石坛壁勉强支撑。
如兰则直接瘫倒在冰冷的石板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嘶鸣,佛骨舍利的光芒在她衣襟下微弱地闪烁着,仿佛随时会熄灭。她蜡黄的脸上泛起一层不正常的青灰色,那是剧毒在舍利压制下依旧蠢蠢欲动的征兆。
追兵的喊杀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再次从孔庙前殿的方向逼近!
火光映照下,数十名凶悍的叛军士兵,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下,正朝着杏坛方向搜索而来!显然,那几位老儒和儒生们以生命和礼乐构筑的八佾舞阵,终究无法持久,已被攻破!
“走…走不动了…”如兰的声音微弱,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解脱,“石大哥…带公主…走…”她试图撑起身体,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暗红色的血沫从嘴角溢出。
石憨看着逼近的追兵,又看了看身边两个几乎失去战斗力的同伴,最后目光落在那株被焚烧得只剩焦黑躯干的银杏古树上。
树下,靠近焦黑树根的泥土中,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灰烬掩盖的翠绿在挣扎。
那是一株从银杏古树庞大根系中萌发出来的、新生的幼苗!只有两片指甲盖大小的嫩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顽强地穿透了厚厚的灰烬和死亡的阴影,向着微弱的阳光伸展!嫩绿得如同初春最鲜活的希望!
石憨的目光在那点新绿上停留了一瞬。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仿佛从脚下这片浸透了圣贤之血、承载着千年文脉的土地深处,涌入他残破的身躯。
他猛地站起身,握紧了手中那根只剩半截、沾满血污和烟灰的白蜡木断棍!
追兵已经发现了他们!狞笑声和刀锋的寒光在火光下闪烁!
石憨没有冲锋,也没有后退。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那株焦黑的银杏古树旁,走到那点挣扎求生的新绿旁边。
他弯下腰,用那半截断棍的棍尖,极其小心地、轻轻地拨开覆盖在幼苗周围的灰烬和碎石,清理出一小片干净的泥土。
然后,在如兰和李璃雪不解的目光中,在追兵狰狞的狂笑和逼近的脚步声中,石憨将手中那半截断棍,那根陪他经历过无数血战、饮过无数敌人鲜血、此刻却如同他残破身躯般伤痕累累的断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深深地,插进了幼苗旁边的泥土之中!
断棍入土半尺,稳稳地矗立在那点新绿之侧!
棍虽断,脊梁未折!
树虽焦,新芽已生!
石憨拄着插进泥土的断棍,如同拄着一杆不倒的战旗!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刀光剑影,面对着这片燃烧的文明废墟,面对着身后需要他守护的最后火种。
他挺直了染血的脊梁,将李璃雪和如兰挡在身后。那根深深插入焦土、紧邻着新生嫩芽的断棍,成了他最后的支点,也成了这片废墟上,最不屈的象征。
追兵的脚步,在杏坛边缘,停住了。他们看着那浴血挺立的身影,看着那根插在焦黑古树下、紧挨着一点微弱新绿的断棍,看着棍身和石憨身上淋漓的鲜血,竟一时无人敢率先上前。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火焰在远处燃烧的噼啪声,和如兰压抑的喘息声。
石憨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叛军士兵惊疑不定的脸,最后落在为首军官的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插在土中的断棍。棍身微凉,传递着大地深处那亘古不变的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