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坠二十七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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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语气里有责备,更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替“弱者”出头的气势。

    看着这张熟悉到灵魂深处都在憎恶的脸,看着他此刻护着乔皙宁的姿态,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猛地涌上苏泠夜的喉咙!前世被囚禁时那无数个日夜的绝望和痛苦,父母冰冷尸体的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凌迟着她重生的灵魂!

    羞辱?这就叫羞辱了?

    那他们前世对她做的那些……又算什么?!

    熊熊的烈焰在苏泠夜冰冷的眼底燃烧,烧干了最后一点点迟疑和动摇!她看着裴砚修那张貌似担忧正义的脸,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刺骨的冰寒和浓稠的恨意,仿佛从万丈深渊里爬出来的复仇修罗。

    清脆的耳光只是个开始。

    “裴砚修,” 苏泠夜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你问我做什么?”

    她微微歪了歪头,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般刮过裴砚修的脸庞,又落到他紧紧护着乔皙宁的手上。那眼神,让习惯了掌控苏泠夜情绪的裴砚修心头莫名一跳,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我只是……” 苏泠夜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声音骤然凌厉,“在清理垃圾!”

    话音未落!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苏泠夜猛地动了!

    没有人看清她的动作!只见那抹穿着精致晚礼服的纤细身影,如同捕食的猎豹般迅捷!她甚至没有去管捂着脸泫然欲泣的乔皙宁,目标极其明确!

    她的右脚,那双镶嵌着碎钻、本该优雅跳舞的高跟鞋,带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狠戾风声,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狠踹在裴砚修毫无防备的左侧肋下!

    “呃啊——!!”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混合着骨头断裂的细微脆响,紧接着是裴砚修猝不及防发出的、惨烈到变调的痛嚎!

    那一脚的力道大得惊人!穿着高跟鞋的纤细身影,此刻爆发出的力量却如同凶兽!

    裴砚修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狠狠撞上,白色燕尾服的身影凌空飞起,狠狠砸向身后摆放着香槟塔的长桌!

    “哗啦啦——轰隆!!”

    高大的香槟塔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被撞倒崩塌!晶莹剔透的酒杯碎裂成无数的碎片,冰凉昂贵的酒液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将裴砚修从头浇到脚!

    他狼狈地摔在冰冷湿滑的地板上,混着酒液和玻璃渣,昂贵的白色礼服瞬间变成肮脏的拖布。他蜷缩着身体,抱着剧痛的肋骨部位,脸色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大口大口地倒抽着冷气,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像垂死的鱼一样在地上抽搐、翻滚。碎裂的玻璃划破了他的手背和脸颊,留下刺目的血痕。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第二次、更加彻底、更加死寂的真空!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彻底傻了!石化了!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说刚才那一巴掌是令人震惊,那现在这一幕,就是彻底的颠覆与恐怖!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站在一片狼藉中央的苏泠夜。

    她还是那个苏泠夜吗?那个在裴砚修面前总是带着点羞涩和依赖,对乔皙宁言听计从的苏家大小姐?

    此刻的她,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把出鞘饮血的利剑!晚礼服的裙摆微微摇曳,沾上了些许飞溅的酒液,却无损她此刻迫人的气势。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冻彻心扉的冷漠,眼神扫过地上痛苦翻滚的裴砚修和一旁吓傻了的乔皙宁,如同在看两堆令人作呕的垃圾。那眼神里翻涌的东西太过沉重黑暗,让所有接触到目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啊——!!!杀人啦!苏泠夜杀人啦!!” 乔皙宁终于从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看着裴砚修那副惨状,发出凄厉到破音的尖叫,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她惊恐地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腿发软,根本动弹不得。

    几个和裴家、乔家交好的人反应了过来,连忙惊慌失措地冲上前去,手忙脚乱地想要扶起裴砚修,查看他的伤势。

    “裴少!裴少你怎么样?” “快!快叫救护车!” “苏泠夜!你疯了!你这是故意伤人!”

    场面一片混乱。咒骂声,惊呼声,催促叫救护车的声音,乔皙宁刺耳的哭泣尖叫……交织在一起。

    苏泠夜却完全无视了周遭的混乱和那些指向她的愤怒目光。她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再给地上的裴砚修和尖叫的乔皙宁。强烈的眩晕感和灵魂被撕扯的剧痛再次袭来,那是跨越生死界限的后遗症,几乎让她站立不稳。她需要立刻找一个地方,理清这足以摧毁她神经的现实!

    她转过身,眼神冰冷地扫过挡在面前的人群。被她目光触及的人,无不被那眼底深藏的骇人戾气所震慑,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苏泠夜迈开脚步,每一步都踩在碎裂的玻璃和流淌的酒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声响。她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径直朝着宴会厅侧后方那道通往露台的玻璃门走去。那里连接着一个安静的观景露台,此刻应该没人。

    就在她推开通往露台玻璃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花园草木气味、却比外面喧嚣冷冽许多的空气迎面扑来。同时,一道极其隐晦、却带着难以言喻穿透力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背上。

    冰冷,沉寂,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遥远感,如同寒夜里无声注视猎物的孤狼。

    苏泠夜的心脏骤然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近乎本能的巨大悸动席卷了她!那悸动里混杂着深入骨髓的痛楚、无尽的心悸,还有一丝……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熟悉感?

    她猛地停住脚步,豁然回头!

    目光如电,瞬间刺向那道视线传来的方向!

    那里是宴会厅最深处、靠近厚重窗帘的一个昏暗角落。巨大的室内盆栽和阴影巧妙地掩盖了那个位置。光线很难直接照进去,只能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极其挺拔的轮廓。

    一个男人。

    他安静地坐在一张丝绒高背扶手椅里,几乎与浓重的阴影融为一体。深色的西装剪裁极其完美,贴合着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线条,透出一种低调却不容忽视的矜贵。他姿态放松,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端着一杯浅金色的液体,大概是香槟。

    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具体五官,只能感受到一道极其清晰、极其专注的目光,正穿透人群的喧嚣和距离,精准地落在她的身上。

    那目光太沉!太重!像承载了整个夜空的重量!

    苏泠夜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呼吸也随之停滞!前世坠楼时,那最后回荡在意识深渊里的、模糊而压抑的男声,毫无预兆地在她耳边响起——

    “泠夜……”

    那声音……那感觉……

    是他吗?

    那个在她坠楼时呼唤她名字的声音?那个前世为她复仇、最后殉情的男人?

    就在苏泠夜心神剧烈震荡,几乎要不顾一切冲过去看清楚对方的脸时——

    阴影里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过于锐利的回视。他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然后,苏泠夜清晰地看到,那只骨节分明、异常好看的手,握成拳,抵在了唇边。

    “咳……咳咳……”

    压抑的、沉闷的咳嗽声,隔着喧闹的人群,微弱地传来。

    下一秒,就在苏泠夜紧缩的瞳孔注视下,一抹刺目到令人心颤的鲜红,如同最妖异的花朵,赫然绽放在男人指缝间捏着的一方深蓝色丝帕上!

    那方丝帕的材质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柔润的光泽,一角似乎绣着某种极其繁复、古老而神秘的暗纹,像是纠缠的星轨,又似冰冷的弦月。

    殷红的血,正迅速在那深蓝色的丝帕上洇开,如同雪地里绽放的寒梅,散发着一股残酷而惊心动魄的美感。

    露台微凉的风吹拂着苏泠夜鬓边的发丝,带着花园里草木的清冽气息,却丝毫吹不散她心头骤然升起的、冰冷彻骨的寒意。

    夙隐洲……

    这个名字如同烙印,带着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和难以言喻的沉重宿命感,狠狠地撞入了她的意识深处。

    她死死地盯着阴影里那个咳嗽的身影,盯着他指缝间那抹刺目的红,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窒息般的绞痛!

    前世他为她付出了一切……那他此刻指间的血色,又意味着什么代价?

    露台的门在苏泠夜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宴会厅内的喧嚣与混乱。昏暗的光线下,那个隐藏在阴影深处的男人缓缓放下了抵在唇边的手。

    染血的深蓝丝帕被他悄然收起,动作优雅而克制。

    隔着玻璃门,隔着重重人影,他的目光似乎依旧锁定在她身上。那双在阴影里辨不清情绪的眼眸里,有什么极其深沉的东西,无声地翻涌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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