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牌局暗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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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锦盒,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花痴开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刺得人心里发寒。门“砰”地一声关上,厅里的檀香似乎都淡了些。
夜郎七拿起那张局点分布图,看都没看就扔进了炭盆。火苗“腾”地窜起,将那张纸卷成灰烬,黑色的纸灰打着旋往上飘,最后落在花痴开的鞋尖前。
“看清了?”夜郎七忽然问。
花痴开点点头:“看清了。”
“看清什么了?”
“他的戒指。”花痴开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翡翠戒指上有道裂痕,像是被硬物砸过。他端茶杯时,无名指总往外撇,应该是以前受过伤。还有他的鞋,鞋底沾着红泥,江南的红泥里掺了河沙,磨出来的纹路跟别处不一样。”
夜郎七挑了挑眉,烟杆在指间停住:“还有呢?”
“他说雀门设局时,左手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三下,间隔一样长,像是在打暗号。”花痴开回忆着刚才的细节,“他提到玉面书生时,喉结动了两下,像是在咽口水,要么是害怕,要么是……恨。”
李伯端着茶壶走进来,刚好听见这话,忍不住多看了花痴开两眼。这孩子刚才明明一直盯着地面,竟把这些细节看得一清二楚。
夜郎七没说话,从抽屉里拿出一副骨牌,往桌上一倒。骨牌相撞的脆响在厅里回荡,像是在敲打着什么。“来,摆个‘双龙会’。”
花痴开赶紧上前,手指在骨牌间穿梭。他的动作不快,却异常精准,转眼就摆出了一副“双龙会”的牌局——两张天牌对两张地牌,中间夹着四张人牌,正是牌九里最吉利的牌阵。
“换‘白虎煞’。”
花痴开手一顿,随即重新洗牌,这次摆出来的牌阵透着股凶气——一张斧头牌压着一张幺鸡,旁边是三张歪牌,像只龇牙咧嘴的老虎。
夜郎七的烟杆点了点那张斧头牌:“赵老三刚才说的话,就像这副牌,看着是‘白虎煞’,其实藏着‘双龙会’。”
花痴开愣住了:“他……他在撒谎?”
“半真半假。”夜郎七拿起那张斧头牌,在指间转着,“雀门设局是真,他的人被打断腿也是真,但他找我,不是为了报仇。”他忽然将骨牌往花痴开面前一推,“你再看看,这副牌里还藏着什么?”
花痴开盯着牌局看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他伸手将那张幺鸡挪了个位置,又把歪牌翻过来两张,原本凶煞的牌阵瞬间变了模样——两张幺鸡对着两张白板,像两只睁圆的眼睛,旁边的歪牌拼成了个“哭”字。
“是‘鬼叫门’。”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点惊讶。
这是《千门秘谱》里记载的一种阴局,专用来逼人入局,一旦沾上,就像被鬼缠上,不死不休。
“赵老三真正的目的,是想借我的手,引出雀门背后的人。”夜郎七的声音沉了下来,“他聚财阁跟雀门斗了三年,一直占下风,这次故意让对方坑了三个钱庄,就是想让我觉得他被逼到了绝路。那十二颗珍珠,还有那张分布图,都是饵。”
花痴开恍然大悟。难怪赵掌柜提到玉面书生时会咽口水,那不是害怕,也不是恨,是算计——他在算计着如何让夜郎七替他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那他戒指上的伤,还有鞋上的红泥……”
“都是真的。”夜郎七哼了一声,“越是高明的骗子,越会用真话藏假话。他手指受过伤,确实去过江南,这些都是真的,可这些真事,恰恰掩盖了他真正的目的。”他拿起一张骨牌,在花痴开眼前晃了晃,“赌桌上也是一样,对手扔给你的‘真牌’,往往比‘假牌’更危险。”
花痴开盯着那张骨牌,忽然想起今早熬煞时的感受。冷热交替的痛苦里,最难熬的不是极致的冰或热,而是那瞬间转换的温差,让人防不胜防。就像这牌局,最致命的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假,而是掺在真里的那点假。
“那……雀门的连环局,真的那么厉害?”他想起《江湖赌谱》里的记载,心里有点发怵。
夜郎七将骨牌扔回桌上,站起身:“玉面书生的‘千术’确实有些门道,尤其是他的‘移花接木’,能在发牌时偷梁换柱,寻常牌手根本看不出来。”他走到花痴开面前,目光落在他额头上,“不过,比起这些,更可怕的是人心。”
花痴开没明白:“人心?”
“赵老三想借刀杀人,玉面书生想吞并聚财阁,他们都觉得自己聪明,把别人当棋子。”夜郎七的声音里带着点嘲讽,“可这江湖,谁又是真正的棋手?说不定,他们自己才是别人的棋子。”他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去把《千门秘谱》第三卷找出来,今晚把‘观人术’那章背熟。”
花痴开心里一动。他知道,这是夜郎七要教他真东西了。
“记住,赌桌上,牌技重要,眼力更重要。”夜郎七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重,却带着股沉甸甸的期许,“你要练的,不仅是怎么赢牌,更是怎么看懂对面那个人。”
花痴开用力点头,转身往书房跑。刚跑到门口,就听见夜郎七在身后说:“把李伯给你的芝麻酥带上,背不完不许睡觉。”
他脚步一顿,回头时,正看见夜郎七拿起那支烟杆,重新点燃,烟雾缭绕中,老人的侧脸似乎柔和了些。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泛着点温暖的金。
花痴开摸了摸怀里温热的油布包,忽然觉得,那芝麻酥的甜,和今早药汤的苦,还有此刻心里的暖,混在一起,竟像极了夜郎七教他的那些道理——苦里藏着甜,冷里裹着暖,真里掺着假,就像这江湖,也像这牌局,复杂,却也藏着让人活下去的意思。
他加快脚步往书房跑,心里已经开始默背“观人术”的开篇:“观人者,观其目,观其手,观其行……目露精光者,心必急;手常颤抖者,气必虚;行色匆匆者,谋必浅……”
窗外的日头慢慢往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正在慢慢铺开的路。这条路或许布满陷阱,或许藏着凶险,但花痴开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不为别的,只为父亲留在牌谱上的字,为母亲临走时的眼神,也为身后那个看似严苛,却总在暗处护着他的老人。
书房里的烛火很快亮了起来,映着少年低头苦读的身影。桌上的骨牌被摆成各种模样,有的是凶煞的局,有的是吉利的阵,就像他将要面对的人生,变幻莫测,却也自有章法。
而正厅里,夜郎七看着炭盆里渐渐冷却的灰烬,烟杆上的火星明明灭灭。他想起赵老三临走时那个怨毒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这江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平静。痴儿啊痴儿,我能教你牌技,教你熬煞,可这人心险恶,终究要你自己去尝。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凉茶,茶味苦涩,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或许,是时候让这孩子真正见识一下,什么是赌坛的刀光剑影了。
夜色渐浓,夜郎府的灯一盏盏亮起,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微弱,却执着地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