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辰砂耗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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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上、手臂上!辛辣刺鼻的气味瞬间冲入鼻腔,呛得他眼泪直流!但他不管不顾!他要掩盖!掩盖自己身上那股怎么也洗不掉的、混杂着尸臭、泥土和绝望的“人味”!他要让自己闻起来……像个刚从坟地里爬出来散发着陈年草药和尸气的……赶尸人!而不是那个被朱富贵惦记着的“罗家小子”!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浓烈艾草辛辣和腐尸恶臭的空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翻涌的呕意。目光最后扫过堂屋中央那口静默无声、却散发着致命威胁的薄皮棺材。

    然后,他猛地转身!拖着那条沉重如灌铅的左腿,一步一瘸,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狠戾,一头扎进了义庄外那片依旧湿冷、弥漫着雨后泥腥气、危机四伏的灰白天光里!

    通往白沙镇的山路,被昨夜的暴雨冲刷得泥泞不堪,如同一条蜿蜒布满陷阱的黄色烂泥肠。路旁陡峭的山坡上,不时有被雨水泡松的碎石和泥土簌簌滑落,砸在浑浊的泥浆里,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深涧里,浑浊的激流依旧在奔腾咆哮,发出沉闷的轰隆声,如同潜伏在谷底的巨兽喘息。

    罗尘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左脚每一次抬起,都仿佛在泥浆里拖拽着一块沉重的磨盘,冰冷僵硬的凝滞感从脚踝一直蔓延到大腿根,每一次落地都伴随着骨骼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钝痛和刺骨的寒意。右腿则因为过度承重而肌肉痉挛,酸胀难忍。汗水混着脸上残留的艾草碎屑和泥污,顺着鬓角流下,蛰得眼角生疼。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山道边缘更崎岖、更隐蔽的灌木丛和乱石堆艰难穿行。每一次踩在湿滑的石块上,身体都剧烈地摇晃,险象环生。他必须时刻警惕着远处山道上可能出现的巡逻兵痞或乡丁的身影,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肉跳,立刻伏低身体,像受惊的兔子般蜷缩进茂密的荆棘丛里,任由尖锐的刺棘划破本就破烂的衣衫和皮肤,留下一道道细密的血痕。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白沙镇的轮廓在远处山坳间渐渐显现——几排歪歪斜斜的土坯茅屋簇拥着一座用粗大圆木和土石垒砌、插着破烂青天白日旗的简陋碉楼。碉楼顶上,隐约能看到背着枪、如同秃鹫般来回走动的灰色人影。

    那就是虎穴狼窝!

    罗尘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强压下转身逃走的冲动,咬着牙,借着山坳阴影和稀疏灌木的掩护,如同一条在泥沼里挣扎的蜥蜴,一点一点地朝着镇子最西头、那片如同巨大疮疤般紧贴着陡峭山壁的破败棚户区挪去。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汗臭、牲畜粪便和某种劣质油脂燃烧后混合成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低矮歪斜的棚屋如同随意丢弃的垃圾,挤挤挨挨地堆叠在一起。污水横流的狭窄巷道里,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子在泥水里追逐着一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几个眼神麻木、叼着劣质烟卷的汉子蹲在墙角,浑浊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每一个路过的身影。

    罗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低着头,用破麻布裹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充满警惕的眼睛。他强迫自己拖着那条僵硬沉重的左腿,尽量模仿着一种因常年劳作或伤病导致的、蹒跚步态,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记忆深处那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

    终于!在一排几乎要倒塌的破棚屋尽头,一个更加低矮、歪斜、门板朽烂得如同随时会散架的棚子前,他停下了脚步。棚子顶上挂着一块同样摇摇欲坠、字迹模糊的破木牌——“张记香烛”。

    就是这里!

    罗尘深吸一口气,混杂着艾草辛辣和腐尸气息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阵烧灼感。他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着布满虫蛀孔洞的破木板门。

    “吱呀——”

    一股浓烈到刺鼻杂着劣质香烛燃烧后的焦糊味、陈年纸钱霉变味、以及某种极其细微、却异常醒目的硫磺和硝石气息的怪味,猛地扑面而来!呛得罗尘几乎窒息!

    棚屋里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用破碗盛着浑浊油脂、捻着草芯的油灯,散发着微弱摇曳的昏黄光晕。光晕勉强照亮了堆满墙壁、几乎顶到棚顶的纸人纸马、金银元宝、破烂花圈!那些纸扎的童男童女脸上涂着惨白刺目的劣质颜料,嘴角挂着僵硬诡异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无数静默的鬼影!

    就在这片纸扎鬼影的包围中,一个身影佝偻着,背对着门口,正费力地在一个破旧的木案上捣鼓着什么。听到门响,那人动作猛地一顿!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一张如同风干橘子皮般布满深刻褶皱的瘦长马脸,在昏黄的油灯光晕下显露出来。左眼的位置,是一个深陷覆盖着一块肮脏黑布的空洞!仅存的右眼浑浊发黄,眼白布满血丝,瞳孔却锐利得如同淬毒的针尖!一道狰狞如同蜈蚣般扭曲的暗红色疤痕,从左边眉骨一直斜拉到干瘪的嘴角,让那张脸显得更加阴鸷可怖!

    正是“张记香烛铺”的老板——张瘸子!

    他那只枯瘦如同鹰爪的右手,正死死攥着一把沾满暗红色粉末的短柄石杵!石杵下方的小石臼里,是半臼被捣碎颜色暗沉发乌的劣质朱砂粉末!旁边散落着几块同样颜色灰暗、夹杂着明显石砾杂质的原矿石!

    张瘸子那只独眼,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瞬间锁定了门口这个裹着破麻布、散发着浓烈艾草和尸臭、拖着一条僵硬左腿的不速之客!浑浊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审视和算计!

    他那只握着石杵的枯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缓缓咧开嘴,露出满口被劣质烟叶熏得焦黄的烂牙,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干涩低笑:

    “嗬……嗬嗬……稀客啊……”

    “罗家……赶尸的……小崽子?”

    “怎么……朱保长……没把你填了白沙河的炮坑?”

    “还是……你怀里那本祖传的‘死人书’……又给你指了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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