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槐芽新露(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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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的城墙,“就像做人,太刚易折,太柔易弯,得找到个平衡点。”

    苏微站在廊下,看着沈砚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元启十三年春天,他从杭州回来时,右手缠着绷带,却执意要亲手染完那批“烟霞色”。那时她就知道,有些道理,他要自己熬过了,才能教给孩子。

    傍晚,落霞镇的李栓柱托人捎来个木盒,里面是块新刨的槐木,带着淡淡的清香。附信说,老槐树桩上的新枝已长到三尺高,李木匠特意截了段老桩,说“沈大人要刻东西,这木料最有韧性”。

    沈砚摩挲着槐木,纹理里还嵌着点当年的焦痕,像道浅疤。“明儿,拿刻刀来。”他忽然道,“咱们给染谱刻个书匣。”

    沈明取来刻刀,看着沈砚用左手握着,小心翼翼地在槐木上勾勒兰草纹。他的右手时不时会抖,刻出的线条便有些歪斜,却透着股执拗的劲,像当年在牢里用铜丝缠笔头练习时的模样。

    “三哥哥,我帮你扶着?”沈明忍不住开口。

    “不用。”沈砚的声音很稳,“这匣子,得我亲手刻才安心。”

    苏微坐在灯下缝补沈砚的旧棉袍,听着院里刻刀划过木头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像在给岁月刻章。她忽然想起元启元年那个雪夜,沈砚蜷缩在破屋的草堆上,高烧中仍攥着半块染坏的布料,说“这颜色,还能救”。

    原来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刻在了骨子里——对颜色的执念,对日子的韧性,对身边人的牵挂。

    夜深时,槐木书匣的轮廓已渐渐清晰,上面的兰草纹歪歪扭扭,却带着股蓬勃的生气。沈砚放下刻刀,左手的虎口被磨得发红,却望着书匣笑了:“等染谱刻好了,就装在这里头。”

    苏微走过去,用布巾轻轻擦去他手背上的木屑:“累了吧?我给你炖了绿豆汤。”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布传过来:“微微,你说老槐树的新枝,能长到当年那么粗吗?”

    “能。”苏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只要有人浇水,有人盼着,总有一天能。”

    元启十三年的夏夜,染坊的灯亮到很晚。槐木书匣放在案上,兰草纹在月光下泛着浅白的光,像个未写完的句子。沈砚靠在竹椅上,苏微坐在他脚边,听着他讲起小时候在沈府,沈墨总偷偷把父亲赏的墨给他,说“阿砚的字,配得上好墨”。

    “那时的墨香,清冽得很。”沈砚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不像后来……”

    “后来的墨,也有后来的香。”苏微打断他,指尖划过书匣上的焦痕,“就像这槐木,带着点烟火气,却更扎实。”

    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月光:“还是你懂。”

    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笃、笃、笃,敲在三更的节点上。苏微看着案上那本摊开的染谱,“醉胭脂”那页的空白处,沈砚用左手画了朵小小的荷花,旁边写着“六月六,西湖荷开,可试此色”。

    她知道,元启十三年的夏天还很长,还有很多颜色等着被调和,很多故事等着被续写。就像老槐树桩上的新枝,带着旧痕,却在无人留意的角落里,悄悄攒着劲儿,要向着天空,长出片新的荫凉。

    而她和沈砚,就守着这染坊,守着这方小小的天地,看月光染亮绸缎,看晨露打湿兰草,看身边的少年,一点点长成能扛事的模样。

    日子慢得像染缸里的水,却也稠得像缸里的色,每一滴,都浸着草木的香,浸着彼此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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