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染缸边的新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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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你想教他核心的方子?”苏微的指尖划过染谱上的“烟霞色”配比,那是坊里压箱底的本事,除了沈明,还没教过第二个人。

    沈砚沉默了片刻,忽然道:“等他染出合格的‘月白色’,就教他‘薄荷绿’。”他的目光落在后院,阿竹正帮着沈明翻晒染材,两个身影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热,“阿忠当年在信里说,想让孩子学门干净的手艺,别再沾朝堂的浑水。”

    苏微的心轻轻一颤。原来他连阿忠的托付都记着。那些藏在过往里的碎片,像染缸里的色沉,看着是埋着的,却总在不经意间浮上来,提醒你哪些该守,哪些该放。

    傍晚收工时,阿竹捧着块“月白色”样布来,布面匀净得像落霞镇的初雪,只是边角还有点发僵。“三爷爷,您看……”少年的声音带着忐忑,手心里全是汗。

    沈砚接过布,指尖抚过布面,忽然笑了:“比明儿第一次染的强多了。”他用左手在布角画了朵小小的兰草,“这是‘过了’的印记,从明日起,跟着王师傅学‘雨过天青’。”

    阿竹的眼睛瞬间红了,捧着布转身就跑,差点撞翻晾布架,被沈明一把拉住。“傻小子,三爷爷这是认你了。”沈明拍着他的肩,眼里的欣慰像秋日的阳光,“当年我得了这印记,激动得整宿没睡。”

    苏微看着两个少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染坊像棵老槐树,沈砚是主枝,沈明是侧枝,如今又冒出阿竹这根新枝,枝枝蔓蔓的,倒也热闹。她转头看沈砚,他正用那支象牙画笔,在染谱的“月白色”页补注:“落霞红泥缸染制,色更润,宜秋衫。”

    “该给阿竹做身新衣裳了。”苏微忽然道,目光落在阿竹洗得发白的粗布衫,“就用他自己染的‘月白色’,让他瞧瞧自己的手艺。”

    沈砚抬头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夕阳:“好。再让明儿教他绣兰草,咱们染坊的人,不仅要会染,还得会绣,这才叫‘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活计’。”

    元启十三年的秋夜,染坊的灯亮到很晚。阿竹趴在灯下练习绣兰草,针脚歪歪扭扭的,却比白日染布时沉稳了许多。沈明坐在旁边核账,沈砚则在修改“雨过天青”的方子,苏微端来刚炖好的秋梨汤,香气漫过整个院子。

    “阿竹,知道为何‘雨过天青’要用浮萍水吗?”沈砚忽然开口,目光从染谱上抬起。

    少年愣了愣,摇了摇头。

    “因为浮萍最懂水的性子。”沈砚的声音很轻,像落在青石板上的秋露,“就像咱们学染布,得先懂草木的性子,懂水的性子,最后才懂自己的性子。”

    阿竹似懂非懂地点头,手里的绣针却稳了些。苏微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元启十三年春天,沈砚从杭州回来时,右手缠着绷带,却执意要在染谱上写下“人心如染帛,初白而后杂,唯守心者,能归其真”。

    那时她不懂,如今看着染缸边的新苗,看着案上的染谱,看着身边的人,忽然就懂了。

    原来最好的传承,从不是死死攥着方子不放,是让那些藏在草木里的道理,那些浸在岁月里的韧性,能在新的生命里,长出点自己的模样。

    就像阿竹染的“月白色”,带着点他自己的生涩,却也透着股挡不住的亮,像极了元启元年那个雪夜,她第一次在落霞镇看见的星光。

    秋梨汤的甜香混着染材的草木气,在夜里漫开来,像首没写完的诗,等着被新的笔迹,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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