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梅雪酿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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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我。”午后,落霞镇的李槐生来了,赶着辆驴车,车上装着捆新伐的梅枝,说是“李木匠让给沈大人的,说这枝子直,能做染坊的新晾杆”。他看见阿竹正在染“双梅色”,忽然拍着少年的肩笑道:“这颜色像极了俺家老槐树开花时的样子,白里透着点粉,暖得很。”
苏微接过他递来的梅枝,枝干上还挂着未化的雪,像串小小的冰晶:“替我谢你爹,等明儿的聘礼备齐了,我和你三爷爷去落霞镇请他来苏州喝喜酒。”她忽然想起李槐生说的,沈砚安的小闺女会笑了,用的襁褓正是他自己染的“落霞红”,“那孩子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李槐生挠着头笑:“他说要不是看了《砚微染谱》,哪能染出那么正的红。还说……等小闺女满周岁,想带她来苏州,给您和沈大人磕个头,认个亲。”
沈砚正在给“双梅色”的料子掸灰,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手里的活计,声音却轻了些:“让他来。”
苏微知道,这是他能给沈砚安的,最彻底的和解。有些债不必算清,有些恩不必言谢,能让下一代在阳光下认亲,就是对过往最好的交代。
夜里,春雨淅淅沥沥下起来了,染坊的窗玻璃上蒙着层水汽。沈明在账房写聘书的正式稿,笔尖划过宣纸的声响,混着阿竹哼的落霞镇小调,格外安宁。沈砚靠在竹椅上,苏微坐在他脚边,给他敷着当归膏。
“南京的分号,让明儿去打理吧。”沈砚忽然开口,药膏的暖意混着他身上的梅香,像春雨里的一阵风,“他成亲后该独当一面了,陈小姐是个有主意的,能帮着他。”
沈明的耳尖瞬间红了,手里的狼毫笔差点掉在纸上,却没反驳。苏微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让阿竹跟着去历练历练,这孩子心思细,能给明儿搭把手。”
阿竹连忙应着,忽然问:“三爷爷,您当年和苏姐姐去苏州时,带了多少染材?”
沈砚的脸微微发烫,苏微笑着替他答:“就一箱子旧方子,还有半缸没调好的靛蓝,却比什么金银都金贵。”
沈砚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布传过来:“是我这辈子带过的,最珍贵的家当。”
元启十四年的春夜,染坊的灯亮到很晚。“双梅色”的样布挂在窗前,被雨水打湿后,黄褐里透着点金红,像朵淋了雨的梅。苏微看着沈砚渐沉的睡颜,他的眉头还微微皱着,许是还在琢磨南京分号的布局,右手却无意识地攥着她的衣角,像怕被春雨卷走。
她轻轻抽出衣角,给她掖好被角,目光落在案上的染谱。“双梅色”那页的空白处,沈砚用左手画了株蜡梅,旁边写着:“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相生方得趣。”
苏微忽然觉得,元启十四年的春天,是真的暖。暖在春雨的润里,暖在“双梅色”的布上,暖在身边人攥紧的手心里,暖在那些藏在岁月褶皱里的,不肯凉下去的念想里。
窗外的雨还在下,却浇不灭染坊的灯火,浇不灭灶膛的热气,更浇不灭那句没说出口的话——
有你在,再远的路,也是暖的。
而南京的染坊,就像颗刚埋下的兰草籽,带着苏州的暖,藏着梅雪的香,等着被新的日子,染出片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