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笼中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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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室里一下子安静了。

    静得能听见火把上凝结的烛油滴落。

    “你……你说什么?”

    少年的声音很干,干得像是沙漠里的沙。

    他的手握着剑,剑柄已被他的手汗浸得又湿又滑,可他握得还是很紧。

    桃子那句话,像一只看不见的手,轻描淡写地,在他和他身边这位刚刚还并肩作战的同伴之间,画下了一道无形的线。

    那条线,一头连着生路,一头连着死路。

    桃子没有立刻回答。

    女人总是不喜欢立刻回答问题,尤其是像她这样美丽的女人。

    她只是迈开了步子。

    她走得很慢,像猫。

    脚步落在积尘的石地上,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从阴影里,走到了火光下

    火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冰冷的石壁上摇曳,像一个起舞的鬼魅。

    她每往前走一步,那两道黏在她身上的目光,就跟着她移动一分。

    她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用自己这具唯一且最致命的资本做一枚棋子,从容不迫地牵引着棋盘对面那两个早已心乱如麻的对手。

    她终于站定。

    就站在两间石室的正中央。

    一个绝佳的位置。

    她能看清他们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们也能看清她身上每一寸动人的曲线。

    “我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白么?”

    桃子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幽怨,像是在责怪两个不开窍的木头。

    她的目光像水,先是在那少年涨红的脸上洗了一遍,又缓缓流淌到他同伴那张已看不出表情的脸上。

    “这地方的规矩,你们比我更懂。”

    “七扇门,七间房,到头来,能有几个活人走出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根根淬了冰的牛毛细针,扎进了两个少年的心里。

    是啊。

    规矩。

    他们刚刚才亲手用剑,维护了这里的规矩,结果了另外三个同伴的性命。

    那种濒死的恐惧,那种手刃同类的麻木,那种劫后余生的虚脱,还残留在他们的骨头缝里隐隐作痛。

    他们比谁都清楚,在这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囚笼里,所谓的同伴,不过是下一个需要自己挥剑杀死的对象。

    “你们杀了那三个人,很了不起。”

    桃子的声音,像一条冰凉滑腻的小蛇,钻进他们的耳朵里:“可你们两个,总归还是要再分一次胜负的。”

    “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分别呢?”

    少年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下意识地,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同伴。

    同伴的脸,像是戴了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可那双阴鸷的眼睛深处,在晦暗不定的烛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是动摇。

    也是杀机。

    桃子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她知道自己先前撒下的那颗种子,已经在他们心里破土发芽了。

    她往前又凑近了一步。

    这一次,她离那两人更近了。

    那股子混杂着血腥与汗臭的、独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可她的脸上却依旧挂着那抹能让男人心神摇曳的笑。

    “与其等着明天,被那该死的规矩逼着动手,平白便宜了旁人。”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情人的耳语,带着一股子蛊惑人心的魔力:“倒不如,现在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办得干脆些,利落些。”

    “赢家……也能早些拿到彩头。”

    她那双本就水波流转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直勾勾地望进了少年的眼睛里,再也不挪开。

    少年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被人攥住,停了半拍。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眼前这个女人,褪去那一身碍眼的破烂衣衫,在他身下……

    那个画面,远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让他口干舌燥,血脉偾张。

    这个尤物,这个妖精……

    这个念头,比世上最烈的酒,更能烧穿他的五脏六腑。

    “彩头?”

    一个更阴沉,更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像一桶冰水,浇熄了少年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

    说话的是他的同伴。

    他比同伴要更冷静,也更狠:“凭什么?”

    桃子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向他,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还多了几分理所当然。

    “就凭我。”

    她轻轻挺了挺胸膛。

    那惊心动魄的曲线,让少年的瞳孔忍不住狠狠一缩。

    “就凭这狗娘养的地方,你能遇到的女人并不多。”

    “就凭我……”

    她伸出一根纤白如玉的手指,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遥遥地,先指向了少年。

    “你。”

    然后,又指向了同伴。

    “还有你。”

    “你们两个,本来就只能活一个。”

    她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冰冷。

    “若是现在动手,那就只有一个,能活到今晚。”

    “活下来的那个……”

    桃子的脸上,又漾开了那种能让死人动心的笑。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过自己有些干涩的红唇。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小的钩子,勾着两个男人的魂。

    “他死了,你,就是我的男人。”

    ……

    门外那场关乎生死的野兽互搏,终于没了声响。

    没有胜者的咆哮,也没有败者的悲鸣。

    就一声闷响,像是屠夫将半扇带骨的猪肉,从高高的案板上随手丢在了石板地上。

    声音沉闷,坠地后,还带着一丝黏腻的、再也弹不起来的终结意味。

    而后便是死寂。

    死寂里一道喘息声逐渐清晰。

    粗重得像一头老牛在拉一架破旧的风箱,每一次都仿佛要将自己的肺叶子给一并咳出来。

    声音拖着一股子黏稠的、几乎凝成实质的血腥气,混杂着汗臭,还有一种男人在生死关头被榨干了阳气后,独有的腥膻。

    它在朝着桃子这间石室的方向,一下,一下,极为缓慢地,挪动过来。

    桃子没动。

    她仍旧只是斜斜靠着门框。

    身子是静的,可藏在袖中的那只手,指节却已捏得发白。

    她在等。

    等那个在血水泥泞里分出生死的胜者,来取他的彩头。

    赌徒在揭开底牌前,手总是最稳的。

    脚步声很沉,很黏。

    像踩在化开的血泥里。

    一道高大的黑影,将门外那片昏黄的火光,完全吞没。

    石室里,暗了下去。

    那股子灼人的、混杂着诸多污秽气息的男人阳气,像一堵无形的墙,兜头压来。

    那个嘴唇更厚,人中更深,眼神也更浑浊的少年。

    老人常说,这种面相的人,大多薄情且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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