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酒后未必真言,聊赠一壶风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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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没有星,没有月,只有化不开的黑暗。

    黑暗里有一座山。

    山里,是空的。

    像是有一位造物之神,用他无匹的拳头,将这座山的心脏活生生掏了出来。

    所以这里只剩下空洞。

    一个巨大、死寂、能吞噬一切光与声的空洞。

    这里是无常寺的最深处。

    一个活人不该来的地方。

    地上没有泥土。

    地上是一整块巨大的黑岩。

    它被人用最漫长、最枯燥的水磨功夫,磨成了一面镜子。

    头顶有光。

    光来自一盏盏长明灯,它们像倒悬的星辰,幽幽地亮着。

    灯油火光跳动,千年不灭。

    那光映在脚下的黑岩上,便让人觉得,自己正踩在一片冰湖上,湖面下是永不熄灭的业火。

    空气里有一种奇特的味道。

    初闻是龙涎香,最上等的龙涎香,那种能让帝王都为之痴迷的香气,熏得人骨头发软,魂魄发飘,仿佛置身于极乐仙境。

    可你若敢多吸一口气,就会品出那香气里裹着的另一股味儿。

    一股阴沉、湿冷的土腥气。

    就像一座百年老坟,雨水泡烂了棺材板,尸骸与泥土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散发出的那种独有属于死亡的味道。

    仙境的香,与坟墓的腥。

    它们拧在一起。

    时刻提醒你。

    这里是一个会吃人的地方。

    大殿正中,有一座莲花宝台。

    九品。

    宝台是上好的白玉,却没雕佛陀菩萨。

    莲瓣上刻满了一幅幅饿鬼受难图。

    饿鬼们形态各异,有的瘦骨嶙峋,有的肠穿肚烂,可那一张张扭曲的脸,神情却又都活泛得可怕。

    那份痛苦,那份饥渴,像是要从冰冷的玉石里挣扎着爬出来,向这世道讨一口吃的。

    莲台之上,坐着一个人。

    他坐得很随意,仿佛只是坐在自家院子里的石凳上。

    可他实在太高大了。

    哪怕只是坐着,投下的阴影也像一座小山,将他身后那一片本应被灯火照亮的区域,完全吞没,化作一片绝对的黑暗。

    他就是这片黑暗的源头。

    他脸上戴着一张面具。

    面具很古怪,不知是何种材质。

    以鼻梁为界,一半哭,一半笑。

    哭脸漆黑如墨,泛着钢铁的冷光。

    那眼角垂下的,不知是泪痕,还是凝固的血。

    笑脸灿烂如金,透着宝玉的温润。

    嘴角扬起的弧度,却带着说不出的残忍。

    灯火一晃,光影流转。

    这张脸便时而像是悲悯众生的神佛,时而又像是嘲弄世人的恶魔。

    没有人敢长久地凝视这张脸。

    因为他们总觉得,自己的魂魄,会被这张脸活生生撕成两半。

    一半跟着哭,一半跟着笑。

    从此,再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他就是无常佛。

    宝台下,有四个人。

    四个像是没有生命的影子,垂手侍立,纹丝不动。

    他们是无常寺的四位地藏。

    是除了那位无常佛之外,最有权柄的人。

    也是,最会杀人的人。

    “苗子,成色如何?”

    无常佛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奇怪。

    不属于男人,不属于女人,不属于老人,也不属于孩子。

    像是把千百个绝望的魂魄,都扔进一个石磨里碾成齑粉,再和着山风与回音,从那张诡异的面具后头飘出来。

    左首第一人闻声向前挪了半步。

    他身形笔挺如一杆入了阵的铁枪,一身黑色的利落劲装,连袖口都用布条束得紧紧的。

    从他的身上,任何人都找不出一根线头和一处污渍。

    露在外头的小臂,筋肉虬结,像是铁水浇筑,线条分明,再由刻刀一笔笔雕琢而成。

    充满了力量。

    他整个人就是一柄出了鞘的刀,寒气逼人。

    “回我佛。”

    他说话也像刀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又冷又硬。

    “姜东樾,好料子。”

    “心性、手段、剑法,上乘。”

    “剑够快,也够稳。杀人时,心无杂念。”

    “天生的无常使。”

    他言简意赅,在他的眼里,评价一个人就是评价一把兵器。

    锋利、坚固、好用。

    就足以。

    莲台上的无常佛没说话。

    那张面具只是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将那张漆黑的哭脸,朝向了他。

    大殿里的土腥气似乎更重了几分。

    铁枪般的男人,感觉自己的脖子上像是被架上了一柄无形的冰刀。

    他闭上了嘴,退回原位。

    左首第二位地藏紧跟着开了腔。

    “无趣的人总是这么无趣,看人只看他手里的剑快不快。”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春日午后的风,吹散了方才的肃杀:“邢灭,这道理我该和你讲多少次你才能听得进去?”

    左首第二位地藏开了口。

    他和邢灭是两个极端。

    他像是没长骨头,松松垮垮的藏在一件宽大的灰袍中,仿佛随时会倚着殿里的柱子睡过去。

    “现在的人手伸的长,也不知道收敛一些,总是玩那些旁人都能看出来的把戏。”

    他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在跟邻居唠家常:“我倒是觉着,那个叫裴麟的小子更有嚼头一些。”

    邢灭的眉头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可他那慢条斯理的说话声却像是密不透风的墙,丝毫没有给人插嘴的余地。

    “姜东樾的剑,是快,没错。”

    “可裴麟那颗心更黑。”

    “那小子就像条藏在臭水沟里的毒蛇。你看不见他,不代表他不存在,等他探出头来的时候,就是你死的时候。”

    他打了个哈欠:“他杀人,不单是为了活命,更是图个乐子。”

    “这种人骨子里就刻着咱们无常寺的佛法。比起姜东樾那种被人刻意给了剑谱才打造出来的兵器,要纯粹得多。”

    说完,他便都眼观鼻鼻观口低了头,再不言语。

    大殿里又只剩下烛火燃烧时,那细微的噼啪声。

    过了不知多久。

    无常佛那张面具才慢悠悠地转向了右边。

    他的视线,落在了右首第一位,那个如彩绘神像般,妖冶又冰冷的女人身上。

    一袭红衣。

    在这座黑、白、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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