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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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冷汗浸透,她拼命地拉住皇帝的手,声音颤抖:“不是那样的,陛下,她们、她们不是……”

    皇帝深暗的眼眸盯着倾洒在地上的茶水。

    他的眼底阴沉得如若寒潭,半分光芒都无法敛进去。

    听到元慕的话语后,皇帝抬起眼,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先别说她们,你又做了什么?”

    他的神情好像仍是淡漠的,但眸底分明是赫然的戾气。

    -

    祈年殿里静得近乎死寂。

    唯有内殿里,忽而会传来压抑不住的哭声。

    皇帝不见任何人。

    元皇后已经在祈年殿前跪了两个时辰。

    从星夜璀璨,到夤夜深沉。

    今天是她的生辰,也是她预备给皇帝再添新宠的吉日。

    可谁也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寻常男人被妻子赠妾,只会高兴得眉飞色舞,若是洗干净直接送到他的床上,更是会雀跃到全然不去纠来路。

    但皇帝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吸取上回的经验,元皇后特意让人给崔家的两个姑娘验过身。

    而后她专门找了嬷嬷教习,她们二人也是积极向学。

    元皇后看着两人眼底的欢欣,心底难免生出厌恶,若不是她无法承宠受孕,帝王的恩幸哪里会轮得到她们这些贱蹄子?

    可一想到往后她们能分元慕的宠,为她将太子生出来。

    元皇后看向两个表妹的眼神,又温和了许多。

    是的。太子。

    她太须要太子来安身立命了。

    自古以来,皇后常有被废者,但就是再荒唐的帝王,也不可能会去废他的嫡母。

    现今的元家还算是如日中天,可花哪有百日红呢?

    想要延续如今的尊宠,就只有凭依太子这样一个手段。

    元皇后盼望一个孩子,盼望到了快病态的程度。

    元慕刚进宫的时候,她当然是盼着元慕能好好的,最好是一举就诞下皇子。

    元皇后甚至为元慕想好了,等出宫后要怎么办。

    元慕生子有功,年纪又轻,到时候换个身份,找个合适的男人,将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当然这个男人最好是她先前的那个未婚夫。

    两人毕竟有过一场,还差些就成婚,而且元慕连贞洁都交付出去了,必然待他是有些真情的。

    让他们再续前缘,也算是一桩积德好事。

    崔夫人是礼佛的,元皇后对此一向没什么兴致。

    她只是在心底绝望到近乎崩溃时,反复地默念祷告,希望上天能助她一回。

    皇帝这回是动了真怒。

    崔家的两个姑娘没被立刻处死,她们被拖下去审讯,这样久过去依然什么消息都没有。

    元皇后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皇帝的薄情,在宫闱待过的人,都多少能够体会。

    但元皇后还是没能料到,对待妻子亲近的妹妹,他也会这样残忍。

    一把随手降下的火星,陡然烧了一大片。

    元皇后跪在祈年殿前,身躯近乎麻木,却也不敢离开。

    她是体弱西子躯,整整两个时辰未曾饮水,也未曾休息片刻,身体早就撑不住。

    元皇后的声音嘶哑:“臣妾恳请面见陛下。”

    她这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但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来过。

    外间的喧嚣早就静了下来,夜深露重,临近新年,风寒到如同利刃。

    直到元皇后快要昏倒时,皇帝才最终从殿内走了出来。

    他换了身衣袍,依然是黑色的深衣。

    暗纹是浅金色的凤凰,从肩头蜿蜒至袖摆。

    分明是极为瑰丽的色泽,却没有任何的热意,只让人想得到覆雪的帝台。

    皇帝的面庞俊美冰冷,颊侧染了少许的血。

    他抬起手,将那抹血迹拭去。

    白玉般的修长指骨,镀上血红后,蕴着可怖的美感。

    皇帝的脸孔在整个京城的世家子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他的身份太尊崇了,盘算美男子时,从未有人敢将注意打到他的头上罢了。

    做了两年多的夫妻。

    元皇后已经习惯皇帝的文雅温和,习惯他面向她时含着淡笑的目光。

    他们未曾亲密过,可全天下都没有他们这般相敬如宾的夫妻了。

    那透着利刃的冰冷眼神扫来时,元皇后近乎是有些茫然和陌生。

    这一晚无疑是兵荒马乱的。

    亲自审问处置过元慕后,皇帝见了其他人。

    他从不惮于杀戮,最仁慈的君主,也是须要杀戮来维护权威的。

    何况皇帝从来不自诩仁君。

    他什么人都杀得了,夜间时也从不会有魑魅魍魉入梦。

    皇帝生于宫廷,长于宫廷,早就见惯了人情炎凉,他是最无情不过的人。

    见到崔家那两个姑娘时,他就已经动了杀心。

    当初将她们二人指给楚王做侧室,就已经是看在元家崔家的面子上。

    眼下倒好,两个人随着元皇后给他的亲弟弟戴绿帽子。

    皇帝极重贞洁,如今在世的嫡亲也就差不多就余下楚王。

    他虽面上常贬损楚王,对这个弟弟却是极为看重疼溺的。

    元慕随着元皇后往皇帝床上送人给他带来的怒意,都没有比她们意图给楚王戴绿帽子更深。

    他自己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全然不想要弟弟再承受。

    皇帝怎么也没想到,她们竟然真的敢这么做。

    见过元昳后,他的愠怒方才降下来少许。

    皇帝的元从功臣里,地位最高的就是元慕和元皇后的父亲,元昳。

    元昳有能力有眼力,允文允武,出将入相,连对赋税历法都颇有心得。

    纵横史册,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有才干的人。

    当初皇帝最危难的时候,亦是元昳出手给予奥援,不然皇帝也不会许诺元家嫡长子必出元后的破天富贵。

    “阿洛不懂事,随着她姐姐乱来,”元昳轻声慢语,“臣下管教无方,代她给您赔罪了。”

    他一字没提元皇后,句句都是元慕。

    纵情风月场的男人,就是比旁人看得要清晰透彻。

    皇帝大权在握,也没什么遮掩的兴致。

    早先他就准备给元慕升位份,元昳看出来就看出来,倒无什么所谓。

    元慕今夜哭得狠了,也说不好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的。

    按理来说,应该送她回清宁宫。

    但皇帝的怒意没有全消,直接令人把她带去紫微殿。

    元昳也就是那时候过来的。

    德妃和贤妃也是高门贵女,背后有疼宠爱护的家族。

    但她们的势力,与如今元家相比,还是差得太远。

    位高权重是一回事,做皇帝亲信又是另一回事。

    很多时候,后者比前者要恩重得多。

    皇帝是向来不喜将时间和情绪,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处理完涉事的所有人后,他就没在祈年殿多待,向着元皇后说了句“好自为之”后,便径直离开。

    今晚元慕犯了大错。

    但要忧虑她夜间发热的,还是他。

    元皇后在祈年殿跪了两个时辰,她想了许多辩解的话语,满腹都是打好的草稿。

    却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后,皇帝就离开了。

    他的神情那么冷漠,可他的衣上还染的有她妹妹身上的暗香。

    这是元皇后过的最荒唐的千秋节。

    世界上也不会有哪个女人,在生辰时还被丈夫如此落了脸面。

    元皇后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忽然落下了两行清泪。

    仆从们随着皇帝的消失,也渐渐退了下去。

    最后将她拉起的,是父亲身边的仆从。

    元昳脸上的谦逊神情,在皇帝离去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狭长眸里,是分明的冷意。

    元昳目含鄙夷,讽刺地说道:“瞧瞧你做的好事。”

    元皇后的腿站不稳,身躯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全无皇后的尊贵与体面。

    “让你安生做你的皇后,总不情愿,总想做些别的,”元昳眼中是昭然的嫌恶,“你想没有想过,你有那个能力吗?”

    他训斥的话语带着寒意。

    “我先前没告诉过你吗?”元昳俯视着元皇后,“大婚前皇帝就想跟你退婚的。”

    他低声斥责道:“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比崔家这两个蠢货下场还惨。”

    这是帝后鹣鲽情深故事里,最大的疏漏。

    在大婚的前夕,皇帝曾和元昳说过一件事,他跟一个寻常民女有了情谊。

    想要等到天下海清河晏时,立她为后。

    为此皇帝不惜要断绝与元家的联姻。

    好在后来发生了一些事。

    等到那场最危急的兵乱结束后,皇帝再也没有提过此事。

    不过遗憾的是,当年知悉内情的人,都死在了那场叛乱中,一百三十二名将士,尸骨无存。

    唯有皇帝负伤归来。

    听说那个晚上,他浑身都是血,差些没有挺过五更。

    元皇后的容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的眼里是摇晃的恐惧,紧张地拉住父亲的衣袖,含泪说道:“我真的知道错了,父亲,求您再帮帮我,往后我定然不会如此了……”

    元皇后情急切切,身躯不住地颤抖。

    这些年里,她最怕的不是元慕分宠,而是那个乡野出身的民女突然归来。

    夺走属于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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