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凶多吉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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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刃划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冰冷的雨水浇在上面,带来一阵阵战栗。

    档案库里的那双眼睛,那冰冷的短刃,罗文洞桌上的血……还有那及时出现、救了她一命的诡异银针……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光怪陆离、血腥无比的噩梦。

    但她怀里那硬邦邦的朱砂原石和焦煳腰牌,又在无时无刻地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罗文洞凶多吉少。刑部档案库再也回不去。刘瀛和郑亲王的罗网正在急速收拢。

    她就像暴风雨中一片枯叶,随时可能被撕得粉碎。

    恭亲王……那是最后渺茫的希望。

    可怎么才能接触到?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永和宫那个小太监,张三保的同乡,御膳房的李四!他地位低微,但或许……御膳房与各王府之间有食材输送?能接触到最低等的跑腿杂役?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薄弱却也唯一可能的一根线头。

    她在冰冷的雨水中蜷缩了许久,直到天色微微发亮,雨势渐小。才拖着冻得麻木的身体,再次朝着皇城方向摸去。

    必须找到李四!在他也被灭口之前!

    皇城各门守卫定然更加森严。她绕到神武门外的筒子河附近,这里河道相对狭窄,且有树木遮掩。她找了个隐蔽处,咬咬牙,屏息潜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奋力向对岸游去。

    河水浑浊,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爬上岸时,嘴唇都已冻得发紫。

    她不敢停留,凭着记忆,躲躲藏藏,朝着御膳房所在的区域潜行。一路上遇到几队巡逻的侍卫,她都险之又险地避开。

    终于,在天色大亮、各宫开始忙碌时,她摸到了御膳房后院外的墙角。这里气味混杂,人来人往,反而容易隐藏。

    她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端着一个大大的食盒,低着头从角门里走出来,正是李四!

    她趁左右无人,猛地从藏身处冲出,一把将李四拉到了旁边的柴垛后面!

    李四吓得魂飞魄散,待看清是张新,更是面无人色,手里的食盒差点掉地上:“张、张公公?!您、您怎么……”他看着张新这副狼狈不堪、如同水鬼的样子,话都说不利索了。

    “别问!听着!”张新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声音急促低哑,“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想办法,把这东西……”她飞快地将那包着朱砂原石和腰牌的破布包塞进李四的食盒底层,“送到恭亲王府!交给王府任何一个能主事的人!就说……关乎郑亲王天大的事!务必送到!否则,你我,还有张三保,全都白死!”

    李四吓得浑身瘫软,眼泪都快出来了:“张公公……这、这要杀头的……我、我怎么可能见得到王府的主子……”

    “不需要你见主子!”张新眼神狠厉,“找机会!塞给门房!塞给采买!扔进送食材的车里!用尽一切办法!只要东西能进去!这是唯一能为我们报仇的机会!明白吗?!”

    李四看着她眼中那股近乎疯狂的绝望和决绝,又想到惨死的张三保,终于咬了咬牙,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眼泪却滚了下来:“……我、我试试……”

    “不是试试!是必须!”张新松开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食盒,“快走!就当没见过我!”

    李四抹了把眼泪,端起食盒,低着头,匆匆走了。

    张新靠在冰冷的柴垛上,看着李四消失在后门处,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种子已经撒出去了。能否发芽,能否长成撼动巨树的藤蔓,只能听天由命。

    而她自己,已是油尽灯枯。

    她拖着疲惫不堪、冻得麻木的身体,茫然地走在巨大的宫墙夹道之间,像一具失去方向的行尸走肉。去哪里?还能去哪里?哪里还有安全之所?

    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宫苑附近。这里的宫墙似乎有些不同,更显老旧,门庭冷落。

    她抬头,模糊的视线看到宫门上方一块褪色的匾额——

    承乾宫。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壬寅年!承乾宫贵妃!丹毒!

    罗文洞血迹斑斑的纸条!一切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这座早已荒废的旧宫!

    鬼使神差地,她推开了那扇虚掩的、落满灰尘的宫门。

    吱呀——

    门内,荒草萋萋,殿阁倾颓,蛛网密布,一片死寂荒凉。

    雨水从破败的屋檐滴落,敲打着残破的石阶。

    她一步一步,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走向正殿。

    殿门半敞,里面昏暗无比,散发着浓重的尘土和霉烂气味。

    她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殿内空旷,家具早已搬空,只有一些破烂的帷幔垂落在地。正中央的地面上,似乎有一片颜色深暗的区域,像是……曾经反复擦拭却无法彻底去除的污渍?

    她的目光被殿角一个不起眼的、半塌的佛龛吸引。

    佛龛里没有佛像,只散落着一些朽坏的木头和碎瓷片。

    但在那堆垃圾下面,似乎压着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走过去,蹲下身,拨开那些朽木和碎瓷。

    下面露出的,是一块半掩在泥土里的、残缺的黑色石碑。石碑上刻着一些模糊的字迹和……图案。

    她用手擦去上面的泥土和霉斑。

    字迹艰难地显现出来——同样是关于“壬寅”“贵妃”“丹炉”“疾薨”的记录!但比罗文洞找到的更加详细!甚至提到了“丹方有异”“金石毒发”!

    而石碑的右下角,刻着一个清晰的、虽然被风雨侵蚀却依旧能辨认的图案——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图案。

    那是一朵被从中劈开、只剩下一半的……

    梅花。

    承乾宫正殿,死寂如墓。

    雨水从穹顶破漏处滴落,敲打在积满灰尘的石板上,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悸的嗒、嗒声。

    张新跪在冰冷的污水中,手指死死抠着那块残缺的黑石碑。冰冷的石刻文字和那被劈开的一半梅花,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球生疼,神魂都在战栗。

    壬寅。贵妃。丹炉。金石毒发。

    不是祥妃,不是瑞嫔!在更早的年代,在这座早已被遗忘的冷宫里,就已经上演过几乎一模一样的戏码!一位贵妃,死于丹药之毒,被掩盖成恶疾!

    而那块梅花标记……它曾经出现在这里!但被刻意毁去了!只留下一半,如同一个沉默的、扭曲的呐喊,被埋藏在废墟之下!

    这不是结束!这是一个循环!一个用后宫女人鲜血和生命献祭的、可怕而古老的循环!

    郑亲王奕劻……他或许不是开端!他只是这个循环现在的执刀人!那朵梅花代表的,是一个更深、更久远、更恐怖的势力?!

    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比浸泡在筒子河水里时更冷,从脊椎一路冻僵了天灵盖。

    “嗒。”

    又一滴冰冷的水珠,滴落在她的后颈。

    却并非来自屋顶。

    张新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她猛地抬头——

    只见那半塌的佛龛阴影之上,腐朽的房梁之间,一个穿着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夜行衣的身影,如同倒挂的蝙蝠,正无声无息地垂落下来!

    距离她不过一步之遥!

    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正透过蒙面巾上的孔洞,冰冷地锁定着她!正是档案库那个黑衣杀手!他竟然追踪到了这里!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

    根本来不及思考!

    杀手的手中,那柄淬着幽蓝“蓝萤”剧毒的短刃,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直刺她的天灵盖!

    快!狠!准!完全是粘杆处顶尖好手一击毙命的风格!

    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墙,轰然压至!

    张新瞳孔骤缩,身体却因极度的恐惧和疲惫而僵硬,根本无法做出有效反应!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极其古怪的、如同古筝断弦般的锐鸣骤然响起!

    一道细长的黑影,比声音更快!从殿外破空飞来,精准无比地击打在杀手握刀的手腕上!

    力道之大,竟发出“喀”的一声轻微骨裂声响!

    杀手闷哼一声,短刃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落在远处的石板地上。

    几乎同时,另一道黑影疾射而至,直取杀手咽喉!

    杀手反应极快,强忍手腕剧痛,猛地一扭腰,险险避开。那黑影擦着他的蒙面巾飞过,“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他身后的梁柱!

    竟是一根通体乌黑、尾部嵌着细小白玉的——长针!比之前的银针更粗,更长!

    不是百草堂那伙人!

    杀手眼中第一次露出惊疑之色,不再恋战,身形猛地向上翻去,如同鬼影般融入房梁深处的黑暗,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那柄幽蓝的短刃,和梁柱上兀自颤动的黑色长针。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张新瘫软在地,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惊魂未定地望向殿外。

    是谁?又一次救了她?

    脚步声响起。

    很轻,却稳定从容。

    一个身影,缓缓从殿门外走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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