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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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善摸摸她的脸,强自笑说:“谁说的,宛儿的病就快要好了,只要答应乖乖喝药。”
“姑姑,你别担心,其实宛儿并不怕死。”
小大人薛宛愁眉不展,说,“宛儿只是怕,倘若我死了,世上再没有姑姑的亲人了。”
乐善喉头一紧,匆匆撇过头去,不让宛儿看见泪滴滑落,为她担忧。
到初冬时,薛宛已经病得很重了,几度人事不醒,别说进食了,连喂药也艰难,乐善不得不辞了所有差事,专心看守她。
这段时光在她无疑是折磨,然而日子却难得慢下来了??被流放房陵之后,她就像个陀螺没有一刻的停转,现在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然后她发现,茅草屋里一切都有薛宛精心布置的痕迹:檐下清脆作响的铃铛,门前的艾草花束以及桌上她亲手做的药草香囊。
哪怕宛儿终日拖着病体不便出门,也远比她想象的热爱着眼前的生活。
可惜奇迹没能再次发生,薛宛在梦中沉沉睡去。那样孱弱的身躯,三年流徙时光仿佛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仍像乐善记忆中的那样子,但是再也长不大了。
此后,乐善大病一场。
怕她无声无息死在家中,杨娥打通监军关系,干脆把她搬到水晶观中,方便照看。
乐善起先推辞不肯,说:“我身上有病气,别过给了杨小姐。”
杨娥没答应,还笑:“奇了,我也是病人,怕什么病气?”
“常在观中,恐怕多有叨扰。”
“女道长刚给你把脉还说呢。”杨娥仿佛有点不可置信,说,“你身子骨怎么能比我还差?说是肝郁体寒,气血淤塞,好在你从前底子都在,只需好好调养,否则长此以往,只怕难有生养。”
“杨小姐说笑了,罪女早就是没有以后的人了。”乐善摇头,说着自暴自弃的话。
这两三年再累的活她也干过,身体怎样自己心知肚明,是快耗尽了,当然有她放任的缘故。
杨娥这次顿了很久,才说:“薛小姐,你没体会过当一个不健康的人,所以不知道活着对于我们来说是多么大的奢求。我很羡慕你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哪怕是为了宛儿,你也不该糟践自己,要好好的活下去。”
想到茅草屋里的生活痕迹,那是宛儿曾热忱活过的印证,乐善不禁沾湿了眼眶,倘若病痛缠身的是她,多好。
眼下已是追悔不及,杨小姐说的不错,她只好代宛儿活着,代那些死去的族人好好活着。
乐善松了口,说:“杨小姐,你帮我太多,我实不知该怎样报答你。”
杨娥不免笑了,说:“谈什么报答,在我不过举手之劳。何况,我身上也没个常好的时候,红夫虽好,我和她却谈不到一块去,这样吧薛小姐,在你病好之前,你就当与我做个伴吧。”
之后乐善便在观中养病。
杨娥是典型高门里养出来的士女,一言一行一动一静,都合乎规范,即使从小在外祖母身边娇养长大,教养也很严格,从不落下一日功课,因此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相反乐善,爹娘就她一个独女,自小溺爱,纵野了她的性子,但凡是要沉下心做的,她都苦不堪言,学得自然马虎。
在观中时,她弹琴走音、下棋悔子,常闹得杨娥忍俊不禁,就连红夫也笑话她,背地里偷偷嘀咕:“这真能是薛家的小姐吗?”
乐善唯独擅画,看者无不惊叹,那些花鸟人物栩栩如生,就像从画中活了过来??那是得了她父亲薛?的真传。
杨娥看过后也称赞,说:“不愧是文膺公的女公子。”
文膺是她父亲薛?的字,她父亲是河西薛氏的异类,不爱祖宗家业,就热衷于闲情雅事,曾任国子监祭酒,后来退官不做了,在家里设了一间画斋,教出二三弟子,因而名闻天下。
其实世人不知,他此生最得意的弟子正是他的独女乐善。记得有日,薛?给众弟子设题:画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筹莫展,香气真可谓是缥缈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如何能够画在纸上?
众人皆苦思不已。
有人画焚香,烟雾缭绕,有人画花香,春光灿烂……彼时方满十岁的乐善也来应答,她画美人倚栏凭望,罗衣飘飘,轻裾随风,顾盼间有光彩夺目。
有位叫周?的师兄指点说:“小师妹,你离题千里了。”
乐善强辩说哪有:“美人迎风,气若幽兰,师兄分明呆子一个,不解风情,不知所云。”
小小一个居然振振有词,很有气势的哟,引得大家都笑个不停。
“好啊,哈哈,原来小师妹长大了,有了爱美之心。”
乐善也笑,说:“何止爱美之心,师兄们没见画中我浓墨重彩,用色大胆吗?今诚然已有了好色之心了。”
本来只是师兄妹之间插科打诨的玩笑话,偏给有些人听见,分明不明所以,但先就端着教训口吻说话了。
她父亲的二弟子何?说:“师妹年少,血气未定,务以清心为念才是,戒之在色。”
“食色,性也。”乐善绝不是站着挨教训的性子,倨傲地轻轻一睨,说,“难不成这世上只准你们男人好色,女人就不行吗?师兄真是好没道理。”
也许在杨娥身边的日子安宁又平静,不需担忧用度,不用害怕颠簸,总叫她不免想起从前欢乐的时光,总是不觉带出笑意。
然而笑着笑着,唇畔只剩下了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