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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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昱不由低眸看去，却见苏小年低垂这头，稀碎的额发挡住了脸上的神情。

    李时昱心想，也许皇家的这些鸡毛蒜皮，她不是很喜欢听，于是忙换了个她刚才感兴趣的话题，“你刚才说你那么小就自己给自己治病了，那你娘呢？她怎么忍心你一个人那么小，就上清云山学习医术呀？”

    原本神色淡淡的苏小年，愣愣地回眸，一双明眸大眼像是被扔入暗匣里的宝石一样，淡淡地蒙去了光彩。

    李时昱看着苏小年耷拉下去的肩膀，心底不由也跟着一顿，正绞尽脑汁想着要不要再换个话题时，却听身边的女子轻声地道了句，“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去世了，打出生起，我就知道，我爹是不要我的。”

    苏小年蓦然开口，却听得李时昱却是心下一怔，静静看向她的眼眸里也不自觉的多了些惜怜。

    许是感受到李时昱的目光，苏小年重重地耸了耸肩，轻笑道，“也许我爹有好多的孩子吧，我一个丫头片子，又不值钱，你也知道，穷人家的孩子，养不起就可以扔了，命贱的很呢。”

    “怎么会呢，万一你爹很疼爱你呢，又或者他们生活富裕，只是不小心将你丢了的呢？”

    苏小年闻言，微微一怔，旋即，晦涩地一哂笑，“也许吧。”

    少女的淡然，却让李时昱心下一顿，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补充道，“说不定，他们也寻你好久，一直寻不到你，很伤心呢？”

    “也许吧，也许我出生富贵人家，爹爹有很多妻妾，我也有很多哥哥姐姐，也有像你一般大的哥哥，只是，他们不小心将我丢了罢了。”

    艳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有风从街脚吹来，苏小年的声音像石壁上留下的清冷泉水般，浸着丝丝的凉意，“所以你看，你们多好，从小就有爹娘疼爱，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爹，我娘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你所说的父母的爱，我实在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知何时，原本燥热的天际，已被乌沉沉的黑云推搡着急涌而来。原本晴朗的天，顿时阴的像一口倒扣下来的铁锅。

    苏小年看着突然变了的天，心晴也像这天一样沉闷起来。

    “这天和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说完，苏小年还苦笑地耸了耸肩。

    李时昱心下怔动，却见苏小年像甩开什么一样，轻笑着摇摇头，清风混着蒸蒸的热汽拂过，吹散了少女毛毛的额发，她回眸，又换上了那副事不关己般玩世不恭的面容，语气轻浅道，“别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了，反正都过去了。”

    “其实，我们这些公主、皇子的日子，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舒适惬意，宫里的日子……”

    一股狂风莫名的大作，打断了李时昱的话语，刹那间，巨蟒般的闪电在空中炸开一条火炼，豆大的雨点从空中打落而下，街角的人们忙像遮雨的地方奔去。

    苏小年着忙拉住李时昱的袖摆，就往一旁的屋檐下跑去。

    大雨滂沱，放眼整个街头，罕有遮风挡雨的地方，街上的行人出门都没带雨具，此刻雨势迅猛，行人皆匆忙赶雨，寻着遮挡的地方。

    这一隅可容片刻遮挡的地方，很快就涌进了好多躲雨而来的人。

    苏小年和李时昱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被面对面挤在了一起，一时间，汗臭味浑浊着雨水的气息弥漫开来。

    也不知李时昱第几次不自在地憋红了脸，转过头去。

    苏小年斟酌着，轻轻触了下李时昱的胳膊。

    男子困顿的神色，混着一抹不自然的红赧，看向苏小年。

    “要不，咱俩跑回去吧？”苏小年闪着一双明亮的眸子轻声问道，“这里气味龊浊，你可能从小都没有被人这般挤着。”

    李时晏看着眼前女子月牙般闪动的眼，心神之处莫名的敲动了一下。

    “嗯？”听见对方没有回话，苏小年再次困惑地看向对方。

    耳边雨水阵阵，却如李时昱此刻心下的跳动，看着苏小年一脸困顿的探究，慌乱中，李时昱敞开外袍遮挡在苏小年头顶，不顾雨水的滂沱，拥着苏小年冲进了雨幕中，向不远处的都护府衙奔去。

    暴雨如注，雨幕如织，奔跑着的两人很快模糊在街角。

    莫影沉沉地看了眼站在街旁屋檐下的裴韬，又看了眼消失在雨幕里的那一对人影，终是轻声问道，“公子，这伞，还要不要给苏姑娘送过去？”

    大雨如豆粒般砸下，在街角的水渠里很快就汇成一缕小溪，向着更低处潺动而过。

    屋檐下，裴韬棱角分明的面容像是被雨水粹净过一样，清寒而凛澈。

    额角的雨水顺着他深刻的面容划过，隐隐地没入脖颈间的衣领里，沾染了水汽的眉眼里，散不去的清清冷冷，疏离地又让人看不出情绪，他薄唇轻启，“不用了。”

    雨水喧然，把天际像炸开了一个口子般，倾泻而下。

    莫影定定地看了眼手中的那一把伞，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