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如虎添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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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服侍宋娘子饮下醒酒汤,屋里也已洒扫,熏了苏合香,酒气已淡。”

    “她可还吐?”

    “暂不吐了,就是时不时还嘀咕酒话,怕是没个半日醒不了。”

    “她一大早没沾粒米便就吃醉,伤了脾胃,你去伙房让厨娘煮碗薄粥送来,我去看看她。”

    杏园府管事陈妈妈向主君回完话,就见沐浴方毕,换过净袍的主君急匆匆往正院的东厢房去。那脚下生风的背影,看得陈妈妈神色愕然。

    听罗妈妈说,宋娘子是主君当街捡回来的……可主君这殷勤劲头,哪像对待捡回府里的花子?

    半炷香的时辰前,这位宋娘子在水亭上未吃几杯就便醉倒,将主君吓得不轻,抱起娘子就冲下水亭,被吐了满怀熏人欲呕的残酒都顾不上。

    陈妈妈才跨出门槛,就闻震天的锣声、鼓声、笙簧声自院墙外热热闹闹传来,当是江上礼部官员祭天典仪已启,遂叹:“龙舟怕是要开赛了吧,没吃过酒贪什么杯,尽都围着她转了。”

    东厢房内,屋内仆妇尽被杜枕山遣走,唯余榻上的宋娘子与他,外头传来的祭礼宫乐他也听到,只他眼中唯有榻上的宋娘子。

    端午乃是五毒日,天地间热势已起,纵开着窗子,也有清凉的江风拂入,宋娘子依旧热得粉腮微汗。

    她着素白的寝衣,一手枕腮朝外侧卧,身上就盖着一条锦丝薄单。柔软的薄单贴服着她的身子,将她起伏的身线和盈盈一握的腰肢尽现。

    他从怀兜内掏出绣有红梅的帕子,愧疚地伸手过去,轻轻拈去她额头、脸颊上的轻汗。

    “没承想,你酒量竟浅成这样,正难受着吧?”

    收帕回怀,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又伸过手去,指尖轻轻抚触她的脸。意犹未尽,他小心翼翼牵起她被酒气激得滚烫的手,轻轻按贴在自己脸上,将她贪婪细看。

    “卿娘,卿娘……”

    “既你回来,就莫走了,我和朝儿,再也不想与你分开!”

    这副熟悉到他灵魂里的眉眼,为他魂牵梦引的渴求,亦为儿子沉陷癔症五年之久的良药……就再莫走了!

    她掌心真真切切的温热,烫化他冰封在心底五年之久的苦,融成潺潺细流,从他眼角畅快流泻。

    正阖目哽咽,忽察宋娘子的手指,开始轻柔摩挲他的脸。惊然启眸,对上她醺醺然的醉眼。

    她眼中怜惜,如春泉微漾,柔柔将他浸泡。

    他窘迫满脸,正想放下她的手,她叹了一口气,冲他嘟囔:“张翼虎,你怎尽在我梦里头哭…快莫哭了。”

    “脏意乎?”杜枕山脸色凝住,不明所言。

    “张翼虎,究竟是我在想你,还是你在想我?”她抹掉他眼角下一道泪迹,惆怅道,“你可已经到了长安?家在何处……我哪日能再遇你?”

    他低道:“张翼虎,原来……竟是个人名!”

    前头在水亭上,听宋娘子在他怀里唤过一回这个名字,他没甚听清。此回她又连番唤了两次,他才了悟。

    他拿下她的手,合在掌心里轻轻摩挲,酸涩着眉眼诱问:“我这名字……是哪个张,哪个翼,哪个虎?”

    “自然是如虎添翼……我认得字,你少考我。”她脸色突然变得痛苦,红唇张了几张,“……我想吐,不同你说话了。”

    随之她翻了个身,面朝榻内,复陷深醉。

    “如虎添翼?”望着她纤薄的肩背,杜枕山平静轻声,“当是章或张翼虎了!”

    “主君。”屋门忽被敲响,晏长平在屋外轻声,“送礼的来了。”

    杜枕山自怀中掏出红梅锦帕,将脸上泪迹拭尽,纳帕入怀平静起身。出门后,晏长平跟来他身后。

    “京兆尹罗世昌、大司农姚仁美,还有一些官员派人送节来了,礼品都甚为贵重,可要回礼?台院侍御史方邑尘,依旧送来两刀豚肉,两箱瓜果。”

    他走到院中的文冠树下,才转身向长平开口:“都收下,今日之内派人超额回礼。给方御史回礼莫回太过,免得又被他退回。”

    京兆尹罗文柏、大司农姚仁美与他往来不多,今日送节,当是为感谢他从江南运粮回京,缓了京中缺粮之急。

    御使台、台院侍御史方邑尘,却是逢年过节必送。

    当年三司会审晏家惨案,皇帝插手,方邑尘因此怒骂皇帝包庇外戚、昏庸无道,想在朝堂上撞死明志,却被天子派金吾卫绑了,扔到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上,罢官免职。

    方邑尘两袖清风,无回乡路资,又欠了租屋的钱,被东家撵出去,病倒在大街上。

    他早就派人盯着方邑尘,见势将方邑尘带回,治病赠金自不消说,却未在方邑尘面前露过一回脸。

    此人廉洁坚贞,他怕方邑尘拒辞不受。

    翌年王滕出征西蕃,方邑尘被天子召回,官复原职。

    遂后,方邑尘两倍还了他的赠金,也便是自此开始,每逢节庆,方邑尘皆会送两刀肉、两箱瓜果,却只言片语不托。

    君子周而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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