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王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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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抱胸,等待对方的妥协。他自己再清楚不过,这压根儿不是一场公正谈判,而是已经敲定不平等利益分割后,进行的单方面通知。林白的仿生花店生意惨淡,既然有求于他,就不得不做出让步。
“那还是算了吧。”
渡羽愕然睁大眼。
“谢谢您的好心,”甘霖勉强笑道,“其实,花店能开到现在,我和阿慈已经很满足了。最近阿慈的躯体化病症再度加重,我身体也不算好,每种仿生花的设计和制作又都耗时耗力,我……”
他手指无措地绞着衣角,落寞道。
“我虽然没法自己转卖营养膏,但把前店卖给隔壁李老板做仓库,多少也能再撑一段时间。”
渡羽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
“小林,”他用力攥住甘霖的肩膀,“你瞎说什么呢!”
仿生花虽赶不上真花稀有,可如果当真能掀起风潮,卖给曙光区的阔太小姐,利润也比营养膏多出太多。林白见识短浅,不知其中兜兜转转,渡羽却很清楚。
林白不再接话,只沉默着朝后缩,他带着底巢出身、羊属改不掉的怯懦与保守,固守着贫困的躯壳。
他小心翼翼地用力,将渡羽的手拨开来,又退后两步,深深鞠了一躬。
“您费心了。”
“等等!”渡羽失声道,“再高半成?“
林白埋着脑袋,窘迫地转身,迟疑着朝外走。
”再或者你自己售卖,我们三七??甚至四六开,也不是不行!”
林白终于暂时停下脚步。
“您人真好,”他回过头,胆怯而诚恳道,“可是,我买不到曙光区的通行证。”
“我来解决。”渡羽说,“林白,我们公司接洽的每场演出,都需要外招一些派遣性质的临时工,给项目组打下手……你可以是其中之一。”
林白眼睛一亮,连带柔软的耳朵也抬翘着抖了抖。但很快,他又忧虑道:“但这样,我用以制作仿生花的时间就更少了。”
“你怎么会担心这个?”渡羽深吸一口气,“物以稀为贵,美与艺术尤其如此。”
林白恭敬听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么,”渡羽耐着性子问,“还有别的疑问吗?”
生怕渡羽反悔似的,林白迅速回应,尾音高扬,浸满了不可置信的欢欣。
“没有了,谢谢您!”
渡羽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出于社交礼仪,他亲自将人送到公司大门外,在林白挥手告别时,为避免后续纠纷,他又谨慎地提醒了一句。
“不过小林,你毕竟是单招临时工,不方便订立派遣合同,也就没法儿购买任何保险、不会计入公司人员名单。这些,你都不介意吧?”
林白使劲儿摇头,琥珀色眼眸里透着清澈:“不介意!”
他又给渡羽鞠了一躬,藏匿好翘起的唇角。
“我知道,您已经尽力了。”
离开公司后,甘霖没有着急回店里,而是乘坐最便宜的地轨,转两次到了医院,给可怜的“林慈”买完药,又给自己做了一次发情期后必要的常项体检,他才坐地轨回到了晨露。
这一切都被“雨珠”清晰地拍摄记录,甚至包括他在医院门口的踟蹰、和不断查看磁卡中贡献点的窘迫。
临到甘霖推开门时,汇织区的人造天幕已经彻底灭了,浓墨色淌满天穹,夜晚属于斑驳又杂乱的霓虹。
甘霖将药抛给慈蛛,说:“三个月的量,省着点儿用。”
“缺乏设备辅助,成品药定向元素提取原本就难,”慈蛛低头,看着药盒,“买这么多,指不定等你再回来,我都还没搞定。”
“不着急,”甘霖又将几袋营养膏放入冰箱,“我跟隔壁李老板打了招呼,说要跟渡羽合伙做生意,出趟远门。”
“这里是一个月的罐头,要是那会儿还没回来,他后续会送货上门。贡献点已经预付好,不会让你挨饿,就是得委屈你,暂时吃一吃M3型。”
慈蛛问:“这次又要走很久?”
“不知道。”甘霖眨眨眼,“说不定齐泽比传闻中心要软,那样我很快就能回来了。”
慈蛛沉默片刻,没搭话。他的机械肢拉开储物仓,从里头扒拉出好些小玩意儿,又颓然放了回去。
“手臂空间太小,”慈蛛苦恼道,“基本什么也带不了。”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挑挑拣拣,塞给甘霖几样,让他自己取舍。甘霖接过去,揉了揉慈蛛的脑袋。
“别太担心,”他笑了笑,“林白只是仿生花店店主而已,没人会在意。”
慈蛛闭上眼,用机械刺把甘霖推开,示意自己要睡了。第二次清晨甘霖离开时,他也没送行,只有机械寒鸦扯着嗓子喊。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甘霖消失在渐趋光明的人造天幕下。
很快,他就做好基因序列登记,换上了星虹舞台科技公司的临时工工服,跟随满车队道具一起到了西南城区升降关卡处。
每个城区通往他城区的升降关卡都有九个,除却中央通行塔卡关外,每处对通行人员都有各自的严格限制。关卡外头站了不少佩枪的安保人员,拥有当场击毙抗捕区际偷渡者的权限。
或许是因为出了卡努斯这桩大案,今日关卡的检查流程比此前更复杂、更细致,持枪安保的密度也大了一些。
甘霖规规矩矩地跟随队伍向前挪移,没有东张西望,但他会在偶尔响起的枪声里瑟缩一下,飞速抬头扫视,又立刻收回视线。
这么几次下来,他其实没见到几个警察,更加确信赫塔在虚张声势??对方压根儿没有切实证据,所以无法调动全城警署力量来配合定向筛查。
甘霖心情颇好,晃了晃尾巴。
即将对接他的安检员却注意到了。对方的伴生基因是金毛寻回犬,刚刚就注意到了小盘羊的胆怯,没忍住出声安慰:“别怕,只是常规询问和检查。”
甘霖感激道:“谢谢。”
对方点点头,看完他的档案后,问了几个常规问题,随后查看随身行李,又对甘霖进行了全面搜身与义肢机械化检测。
仪器没有响。
整个过程都很顺利,甚至神经紧张度检测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金毛安检员对照着检查单,目光已经缓缓滑到最后一行,这意味着甘霖马上就能成功通过。
“好了,”安检员朝他露出笑,“林先生,现在只差最后一个项目。”
说着,一台医疗器械被推到甘霖跟前,探测器尖端的针头护套也被摘下了。
“需要抽您一点血,”安检员说,“做血液基因序列检测。”
甘霖微微睁大眼,看向旁边刚刚通过的鹈鹕基因伴生者:“那他……”
“只有亚羊科羊属需要做血液检测,”安检员说,“您知道的,那位通缉犯是绵羊。虽然伴生基因的外在动物性征无法剥离、或进行机械改造,但同科属条件下的伪装,依旧可能发生。”
金毛贴心道:“并非针对您一人,只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
“现在,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甘霖温顺地点点头,避开了金毛安检员的眼睛,似乎还是有点怕。
安检员对此报以同情。
他知道绝大多数羊属基因伴生者的性格都非常温和,甚至有些胆小。
这些人生来情感丰沛、共情能力很强,因而也容易因为风吹草动,就滋生忧伤、焦虑与不安。
这是伴生基因镌刻在他们骨子里的特性,正如金毛基因会使得安检员对羊属产生保护欲一样,他不想刻意为难对方。
眼前这只小盘羊,显然还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突击检查,耳朵无措而反复地垂翘,满头小银卷也在轻微抖动。
“没关系。”安检员说,“几分钟就好,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
甘霖勉强笑了笑,他深呼吸几次,终于稳住心神,捋起左臂衣袖,将白净的胳膊伸过去。
“给您添麻烦了。”
然而,尖锐针头堪堪刺破他小臂皮肤的瞬间,甘霖脸色霎时惨白,额角也渗出细密冷汗,他喉咙里挤出一声难以压抑的呜咽,和十分勉强的吞咽声。
甘霖猛地弯下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浑身发颤。
“你!”安检员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一愣,下意识后退半步,探手摸到枪时他才定神,迅速问,“您怎么了?”
“对,对不起……”
甘霖的声音从指缝中露出来,羞愧道,“我……可能……早晨吃的营养膏过期太久,已经坏、坏……”
他话说得断续,语无伦次地解释着。金毛安检员听明白了,对方应当是突发胃痉挛,现在难受得想要呕吐。
可是,事情怎么会这样巧?
偏偏就是抽血的时候。
安检员拧着眉,原想强硬地先将血液检测进行到底,可惜甘霖抖得太厉害,几乎是在痉挛了,针压根儿扎不准。
安检员深吸一口气,偏头招呼道:“去,把体征扫描仪拿来。”
很快,半透明平板状仪器对准甘霖。多光谱扫荡后,有关对象皮下毛细血管流速变化、汗腺分泌情况、心率稳定性等分析数据尽数呈现。
结果显示,甘霖在短短几十秒内心率骤然升高,伴有血压波动与呼吸急促、汗液分泌。
这一系列真实且剧烈的生理反应,不可能是伪装。
安检员有些懊恼,暂时放下戒备,将甘霖扶起来:“您还好吗?”
“我,”甘霖冷汗直流,细细发着抖,“我想先去趟卫生间,可以吗?”
最近的卫生间就在十米外,几步路的距离。
“当然没问题。”安检员说,“我亲自扶您过去。”
甘霖垂着眼,也依旧能感受到牢牢盯住自己的视线。而这次,他没有再拒绝。
林白湿漉漉地抬眸,感激道:“谢……”
谢声便在此处戛然而止??在视线的余晖里,甘霖瞧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赫塔维斯。
对方制服笔挺,在两人的随同下,稳步走向自己,很快停在咫尺外。他比直播画面里还要高大、精悍,以至于甘霖不得不仰起脑袋,才能看清其全貌。
薄薄的光幕被扯落,侵略性因而更加鲜明。银灰色的眼眸自上而下,睨着他。
甘霖垂眼,不着痕迹地避开审视。可随即,他看见了别的。
……一条通体漆黑的长尾,鳞片泛着冷调的光,正垂在赫塔脚边,沉寂而缓慢地收缩,似乎还朝他所在的方向,延展了几寸。
甘霖眸中幽微,喉结上下滚了滚。
下一秒,执法者冷冽的声音响起,刺入柔软的耳廓。
“头,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