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33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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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迪本想留在工地上,督促王经理尽快给他找到当年的项目资料,但医院的一通电话,让他不得不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江都市人民医院的空气中永远飘散着不散的消毒水气味,戚迪站在缴费台前,局促地掏出自己唯一的一张银行卡。
缴费台的工作人员接过他的卡划拉了一下,冷淡地说:“输密码。”
他在数字键盘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按下密码,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够吗?”、“够吗?”
如果不够怎么办?
这已经是他刚领的全部工资和卖了旧电脑的全部钱了。如果还不够,他该怎么办?
仿佛是上天听见了他的乞求,输完密码后,工作人员神色如常地继续操作,并没有用那张事不关己的冷漠面孔让他换一张卡。
带着缴费单回到医生办公室,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生看了一眼,将单子放到桌上。
“行,既然之前的欠费都缴清了,你母亲下一步的治疗今天就能安排上。下次记得按时缴费。”
戚迪从喉咙里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走到门外。冷气把走廊吹成一条没有体温的河,消毒水的味道浮在上面,不急不缓。病床像临时停靠的小船,一张接一张,陪护在床尾打盹,点滴在灯下滴落,像极细的雨。有人低声说话,有人把外套搭在脚面上。护士推着小车从他身边擦过,戚迪把单子往口袋里塞了塞,站在这片人声里,像站在一堵白墙前,没人看他,他也不想看谁。
钱。蔡岛嘉。升职。钱。田永。升职。钱。流□□。时间。
钱,母亲,时间。
他的目光飘向紧闭的玻璃窗外,树冠几乎把整块窗格塞满,绿得发亮,像抹了一层油。风一过,叶面成片起伏,阳光从叶隙里滴下来,像一串串亮珠。几只麻雀从枝梢掠过。笼子里的他在玻璃上映出一层淡影。
停下来哭泣是小孩才做的事情,他是大人了,只能埋头前进。无论前方是石墙还是悬崖,只要血没流干,只要身体还能动弹,他就必须往前爬。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回母亲的病房。
四人间病房里飘散着午餐时未尽的食物气味,仅仅是气味,算不上香气。四张病床上有三张都有家属或者职业看护守护,只有一张床前是空的。
他走向那张孤零零的床。
母亲靠坐在铁床上,已经脱落了大半的头发虽然稀疏,但仍被她仔细地梳理服帖,柔顺地垂在胸前。她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她的目光正专注地望着窗外,一只褐色的,胖嘟嘟的麻雀,正在纤细的枝头跳跃。母亲看着随处可见的麻雀,看入了迷,就像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
“妈。”他走到床边,拉过一条椅子坐下。
“迪子,你怎么来了?”母亲这才发现他的到来,布满皱纹的眼中露出惊喜。
“来医院缴费,再看看你。”他说,“陈姐上厕所去了?”
母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掩饰过去了。她用一种刻意轻快的语气说道:“她辞职了,我也觉得自己能行,用不上她。”
“什么?她辞职了怎么不……”
戚迪想说她辞职怎么也不跟他说一声,但他的话卡在半路,想起陪护两天前就在电话里警告过他:“不行,你每次都是拖欠工资好久才发,这次你要先预付。你不付我就不干了。”
他以为那只是一通说说而已的示威。
见他哑然,母亲又说道:“不用再请什么陪护了,迪子。我自己能走,用不着护工。现在吃饭都很方便的,食堂有专人推餐车到病房前叫卖,你想吃什么,就叫住他,他现场就卖给你。”
“这怎么行?你洗漱??”
“我自己可以。”母亲斩钉截铁道,“我还没有瘫痪呢,迪子。”
他想逞英雄,想大手一挥,命令母亲必须使用陪护,但他想起了那张卡,想起卡里两位数的余额,想起电话里陪护怒气冲冲的指责,他作为男人、儿子的尊严,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其实,我还是想出院,治了这么久,也没什么起色。”母亲说。
这次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是他的底线。
“不行!”戚迪断然道,“没得商量,你别胡思乱想。”
母亲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那只麻雀已经飞走了,但盎然的生机还在,绿叶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盛夏的光影赋予它们仿佛无限的生命。但麻雀会死亡,树也会枯萎,就连地球,终有一日,也会被太阳膨胀的外层吞没。
连地球都会死,更不用说人。
但戚迪不愿松手,不愿卸下肩上背负的快要压垮他的责任,他想要留住他生命中仅剩的家人,最后的依恋。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哪怕生命。
“时间过得好慢啊,”母亲叹息道,“看腻了绿色,我想看看飘雪的景象。”
“……会来的。”戚迪说,“你安心治病,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说不定飘雪的时候,你病都好了。”
“那怎么可能?”母亲知道这是俏皮话,但还是忍不住笑了。
戚迪也跟着笑了一笑。
“我喜欢冬天,因为冬天一过,春天马上就来了。”母亲笑着说,“如果直接就到春天,那就会觉得理所当然,并不会觉得珍惜。但如果落过雪,来年的作物就会特别鲜甜,人也是一样。”
“迪子??”她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地看着他的眼睛,“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路,谁也不知道这条路是对是错。你只需要坚持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了,无论结果如何,妈妈都会为你骄傲。”
“……你在说什么啊。”他像被灼伤一样抽回了自己的手,“别搞这么煽情,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一套。”
“是啊,你是看到电视上说甜言蜜语就会打寒颤的迪子啊。”母亲笑道。
戚迪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他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给母亲捏好被角:“我还要跑一趟现场,晚上我过来陪你。”
“不来也没关系,你忙自己的。”母亲说。
“那必须来,谁让你是我妈呢。”戚迪迟疑片刻,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妈,谢谢你,我爱你。”
母亲错愕地睁大眼,而他则飞快地退回原位:“别叽叽喳喳,不然我翻脸了啊。我走了,晚上见。”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没有看见身后母亲绽开的笑容。
走廊里依然那么拥挤,但戚迪的心却没有之前那么空旷了。也许这就是人要群聚生活的理由,也许这就是爱存在的意义,母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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