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雷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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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崇道数千年。无论群山间亦或市井,俱有道观、寺庙等存在,因为奇诡灾异真的会降临,茫茫民众中也真的会有被眷顾的天赋之人踏上寻道之路。
本朝至今八百余年。
不知多少危机被玄都监消去,玄都监以血入道,可所谓天赋并不完全与血脉有关,当今天子便是个不得入门之人,终将迎来自己的百年。
青衣人将怀中的伞放在灵官殿门后,施施然踏入殿门。
殿中供奉的数个长明灯忽而一齐闪烁了一下,映得来人神色晦暗。
他抬头看向悲悯垂首的神像。
这种小问题本不需他出手,可毕竟受人之托……
在他垂眸思索间,耳边霎时涌上杂音??
【去死吧!】
【你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要用别人的身份?以为这样我们就找不到你吗?】
【你们苏家的人都该死啊!】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充满恶意的嘶吼诅咒声炽盛无比,或许因为猜出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们在恶念与兴奋中煎熬,又将这熬出的血腥痛苦成倍加诸于他身。
无尽噪音中,青衣人面容温和,不见焦躁。
自记事起他便被这咒言纠缠,从未停歇。
仿佛古往今来世间全部的恶意都朝着他倾泻,有时还会在他耳边念诵他人的心声。
今日,一如过往的每一日。
*
照夜使们携着一些观中器物和几名观中人去了镜湖狱,他们甫一离开,云水观主心弦骤紧,一股冰冷彻骨的恶意如毒蛇般攀上灵台。
老观主当下了悟??照夜使没有带走正确的附着物!
她毫不迟疑,携法宝赶到灾厄源头灵官殿,封死殿门,断绝后路。
直到所有搏命准备都完成,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法剑,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孤身除秽。
也正在此时,她发现了程皎的哥哥,程熙。
他刚刚目睹了胞妹的死状,刚刚从照夜使那里听到嫌犯的信息,理应沉浸在悲恸之中……怎么会有闲心“散步”到这里来?
注意到云水观主惊疑视线,程熙没有走近。
少年人于殿内巨像投下的阴影中,向老观主遥遥一礼。
他解释说,他受人所托为云水观排忧解难,也为家妹讨个公道,请观主不必在意。
云水观主无声叹了口气。
她原想速速解决秽物,哪怕与之同归于尽,可既牵连了无辜……
当务之急,是保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速速将他送出这已成绝地的灵官殿。
无言间,烈烈幡幢忽而垂落。
殿中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呼啸风声,霎时间静了。
一阵寒意猛然窜上老观主后颈!
冷汗涔涔,她死死攥紧剑柄,意识绷紧如将发未发之弦。
静数三息,杀意暴涨!
观主手中法剑毫不犹豫,猛地向程熙所在方向刺出!
程熙笑意温和,抚掌道:“观主剑意不俗。”
这人从头旁观到尾,竟不害怕。
观主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举剑刺中的,是一个位于两人之间的,无法用人眼看出的事物,一阵滋滋声响,被刺中的东西被法剑灼得痛苦万分,似乎就要消融。
观主心头微松,一口气尚未完全呼出??
“可惜。”
程熙平静的两字轻飘飘落下。
下一瞬,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巨力忽地凭空而生,狠狠将老观主掼在地下,骨骼碎裂的清晰脆响在风声止息的大殿中格外刺耳,剧痛瞬间淹没了老观主的意识!
危机乍现!
那无形怪物的实力超出了观主的预测!
老观主挣扎欲起,法剑光芒大盛!
面前的斗法严酷至极,然而程熙一步未动,仍在巨像之下,云水观主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清晰、平稳的声音。
他说:“观主所想,在下深以为然,‘天赋’二字着实可憎,多少照夜使碌碌一生,见识不及观主十之一二,却凭天资忝列高位,实乃不公。”
云水观主先是想让这少年快别再点评了,快跑啊!忽而又反应过来??这少年为何知道她的想法?
这是多少年前的想法了?
从年少轻狂,到接受事实的颓丧,再到那位前辈的死亡带来的彻悟,以她如今的实力,应该早就不在乎这些东西了。
是吗?
那为什么此刻心中的愤恨让人如此煎熬,更甚于断骨剧痛?
奇怪……
她当年是怎么释然的呢?
明明承受了那么多不公!
明明……可以不用死在这里!!
“可更令在下钦佩的是,观主能从中超脱,”程熙的语调亦如初时,仿佛眼前不是生死绝境,只是寻常茶叙,“观主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阁下,”他语气陡然转冷,“能别再扰人清静了吗?”
空间倏然发生奇诡的扭曲,像是受高温灼烧般蒸腾变换,自这种扭曲的核心,款款走出了一位红衣女子。
她几乎凝聚了世间人对美的所有想象,容颜之盛,让观主也不由被冲击到,艳鬼这个定义,合为她而生。
红衣人千娇百媚朝着程熙一笑,正要开口。
程熙表情未变,温声道:“不妨换个尝试。”
红衣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不多时,它身体变得透明,如水溶在水中,重新化为一团透明物体。
那透明物体似乎在艰难思考,接下来该变成什么形态,缓慢而怪异地蠕动着。
下一瞬间,它变成了……她。
一个程熙不久前才见过的少女,一个令他……杀意倍增的少女。
姜歌云。
若那秽影有神智,恐怕会高兴于自己这正确的选择,借此发挥,不过它没有。
见那青衣人沉默,甚至短暂收回了那仿佛刻在脸上的笑意,它自觉抓住了机会!
下一秒,它重新化为虚影,发出刺耳尖啸。
破空而去,直取程熙心口!
它不是人类,甚至没有主导灵智,只能依据吞噬过的人,模拟人类的思考,但是它又不是傻子!
眼前这人明摆着不受影响,又透出令它本能战栗的危险气息。
不必变幻了!
当下最好的方法,是直接杀了他!
云水观主顿觉不妙,借助法剑恢复些许力气的她,挣扎着以手撑地想要站起,想要阻止那东西!
她原以为被压制的痛苦会持续很久。
不成想,她的背上突然一松,顺利站了起来。
老观主踉跄着站起,透过从额前淌下的、遮挡视野的粘稠血迹,看到了令其大骇的一幕??
少年人没有为秽影所杀。
他竟似……将那足以碾碎山岳的恐怖存在,吞噬了!
扭曲的风暴发出狂风挤入窗隙般的尖鸣!疯狂向少年人冲击而去!
然而,可怖的能量在距离他身躯的寸许,如同撞上了无形的绝对屏障,徒劳尖啸,盘旋着、盘旋着……消弭于“暴风眼中心”。
狂风止息。
少年人所做的与不同力量间的拼杀无关,倒更像是同类之中,强者理应吞噬弱者。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法剑的光熄灭,昭示着那令人绝望的污秽之物已除,殿中巨像下香炉无声碎裂,化为一地齑粉。
敛去眼底的冷漠,想好了接下来的处理方式,他用早已习惯的温文态度道:“秽影已除,观主高明,多谢相救。”
云水观主的表情从迷茫到震悚,缓缓移动,试图握住七星剑柄。
以观主的观念,定然觉得他也与那秽影一般危险,想要拼了命除掉他吧,他没有解释,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云水观主最后的意识熄灭,颓然倒地。
他本就只想信手处理此事,不欲声张,观主眼力非凡,事中骗不了她,那便在事后,让她有一个更合适的记忆吧。
孤身奋力消灭怪物救下他人,过程中不慎负伤,如何?
随着观主陷入沉睡,他的耳边安静了片刻。
即便饱含恶意、污浊绝望的诅咒嘶吼仍旧不绝于耳,起码没有外人混乱的心声了。
上次遇到这份宁静还是在……
没有那么久。
他忽然想起一双清明如琉璃般的眸子,和它们霎时弥漫雾气的模样。
几乎在那双眼睛出现在回忆中的一瞬间,他脑海中那常年不绝于耳的诅咒谩骂停滞一瞬。
纯粹恶意变成了贪婪、欲望和……劝诱。
【吃掉她吧……】
【不是想让我们安静下来吗?】
【好啊……让她也成为我们的一部分……让她的血液滋养我们,你不想拥有这样的力量吗?】
【你知道这有多罕见不是吗……】
【吃掉她吧。】
【吃掉她吧。吃掉她吧。吃掉她吧。】
【吃掉她吧。吃掉她吧!】
他早已习惯这永无止休的混乱呓语,任它们在脑中喧嚣翻滚,随着对她的记忆暂时淡化,索然无味般消失,重新回归为不绝的诅咒声。
依她现在的能力,有此天赋,恰如小儿抱金过市,远的不说,那三名照夜使中,不就有那种东西吗?
??“莫急。”
听到他象征性的安慰,那少女忽而坚定看向他,道:“待案件解决,我与郎君有话要说。”
她倒是乐观。
如无意外,那双眼睛注定会失去神采。
他漠然想,那又如何。
她并不特殊,他不在意。
今日,一如过往的每一日。
殿门无声开启,门外青山如黛,细雨斜织。
青衣人拿起门后倚着的那把旧伞,撑开,步入朦胧雨雾中。
*
姜歌云疑心自己听到了雷声。
不是乍起的惊雷,是云层深处翻滚的闷雷声。
下雨了吗?
以涟州的地理方位来说,初夏的确多雨,不过比起天气,她更应该关心的是她自己。
不仅是在刚刚的通道中,这间作为召魂仪式场所的房间也刻意一般没有点灯。
仅有的光源是环绕在谢、裴三人周身,兀自悬浮、无声“燃烧”的光团。
谢既明的光团最小,光芒也最为摇曳不定,三股光芒共同作用,恰巧足够照亮这间房屋。
除了进来的四人,屋内还有其他人。
他们沉默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对乍然来到的几人和周身那不合常理的光芒显露出些许好奇和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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