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稔长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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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地与他商榷:“殿下如果肯去榻上,奴婢就为殿下唱那首小调。”少年思忖了好一会儿,直勾勾地望着她,站起身。
“宁璇,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你千万要想清楚再来回答我。”
她心甘情愿最好。
不然,他怕是要行逼|迫之举。
见钟晏如并没有执着于此刻就要自己道出个所以然,宁璇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挪动到榻上,钟晏如平躺下来,先是乖巧地闭上眼。
片刻没等到宁璇开嗓,他又睁开一只眼无声催促她。
耳畔响着宁璇的低唱,那些可怕的梦魇又一次没来寻他的烦恼。
睡得安稳,钟晏如翌日醒来时,感到神清气爽。
他第一时间往四围扫视,发现宁璇竟然就蹲在榻边,身上裹着他那件大氅。
心里的某块空缺立时被填满,使得他平静下来。
可惜这一次宁璇醒得早,紧随着他的动静。
钟晏如没能够多欣赏两眼。
真是遗憾。
直到宁璇伏侍他穿好外衣时,他仍有些失落。
宁璇离开前,钟晏如悠悠提醒她道:“莫要忘记昨夜的那个问题。”
女孩面上分明一愣,似有原本打算蒙混过关的嫌疑。
“奴婢省得。”对方撒谎时有个习惯,会抿下唇瓣。
他看得真切,却佯作不知。
在宁璇退下后,另一位宫女赶来前,钟晏如看向那件被宁璇脱下来的大氅。
他拿起衣裳凑近一嗅,果不其然闻到女孩残留下的淡淡香气。
好香。
他将半张脸埋进大氅,接连深深地吸了两口,眸子愉悦地眯起。
*
九月下旬,宫内园圃中栽种的各色菊花开得英郁。
为着皇后猝然崩逝一事,成帝未在九月初九准时举行宫宴,推迟至此。
能参与筵席的皆是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极其家眷。
钟晏如身为太子,自然也得出席,而宁璇被钟晏如指名同去伺候。
她倒并非不想凑热闹。
从小她便喜欢市井烟火,背着爹娘熬鹰看过不少侠女仗剑走天涯的话本子,还畅想过来日要效仿前人去游历名山大川。
但目下她的身份是在逃的罪臣之女,不好与宫闱外的人接触。
最重要的是,那人……与他的爹娘想必也会进宫。
思绪一旦开了个豁口,宁璇便止不住想起那个狼狈又无助的夜晚。
那日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终于混进了京都。
她的运气自从家里遭遇祸事后,便变得一塌糊涂。
叫花子的褴褛打扮叫路上的许多人都不肯她施舍多余的目光。
飞驰而过的宝马香车卷起泥点,将她鞋面上最后那点洁白的位置也弄脏了。
好不容易向古道热肠之人打听到容府所在,天空却又落下串珠似的大雨。
叫卖的货郎们尚且可以推着车,撒腿就跑。
可她已经空腹了数日,是怎么也跑不动。
没处躲。
苍天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与她开个玩笑,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淹没整个人间。
宁璇冒着冷雨,一次又一次地揉眼睛想要看清前路。
有那么一瞬,宁璇觉得自己撑不住了,或许就要折在这场雨里。
她麻木地抬腿,从一滩水洼踩进另一滩水洼。
心里有一道声音突破噪杂雨声,告诉她。
宁璇,你千辛万苦走到这里。
不能就这么放弃。
咬着一口颤栗的牙,她栽倒又站起。
终于得见容府匾额时,宁璇太过激动,双腿一软磕在石阶上。
痛得叫她启唇吸气,尝到一口咸雨。
她连跪带爬地去叩响门环。
同时顾不得体面,撕扯着嗓子喊人。
守府的壮汉才拉开门,她快语道:“我是营州宁璇,我想要求见容老爷与夫人。”
对方当即变了脸色,将她先请进耳房坐着,又奉上热茶,转头说去禀告主子。
那时的宁璇握着杯盏,感激不尽。
她心想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遇见了可投奔之人。
容伯伯与容夫人作为大人,定能帮她筹谋生路,想出应对的法子。
假使连他们都不愿收留自己……
宁璇再想不出这世上有谁能够帮她。
容夫人崔纭昕,与她的娘亲王娥同为营州籍,算得上是世交,因此二人在闺中年岁时便是亲密无间手帕交。
后来两人于同一年出嫁,一个嫁与宁兹远,另一个嫁与容决。
巧的是,宁兹远与容决又在同一年的乡试里一起中举上榜。
两家的交情由此更加紧密,一直保持联系。
出于这妙不可言的缘分,她们为襁褓中的孩子定下一纸婚约。
假使她们生出的恰好是一儿一女,便结为连理;反之,则如她们一般是知心知底的好友。
天容海色映璇玑,风清月朗昭宴宁。
就连容清与宁璇的名字,亦是由容决事先就一并拟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