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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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长衫的男人走过来,她冷冽的眼尾弯出甜笑:“福老板,介绍下,这是家兄龙枭。”龙枭伸手时,手腕处露出半个豹头刺青,指节粗粝如老船木:“早听说福老板笔尖能化银,今日可算见着活财神了。”
福嵘虚虚握了握,“龙老大客气,港九码头的风,早把您的名号吹到黄浦江了。”
龙枭倾身,雪茄味混着海盐气息扑来,“方才在邻桌瞧见福老板的气魄——”他竖起拇指恭维着,“一面旗子便为我们华商争出个体面。”忽然压低声音,“鄙人在港九有批铜器,不知能否搭趟“亚瑟号”的顺风船……”说着,身体又往前倾了一些,“木箱贴您的嵘字封条,外头再套层亚联亚的防水布。”
福嵘指尖敲了敲桌面:“亚瑟号的舱位,只装电影器材。”
“运费按胶片的双倍算,” 龙枭摸出张“贰萬圓”的汇丰本票,“您新挂的旗子,总不能只护着几卷胶片吧?”
福嵘瞥了眼不远处正在与买办碰杯的卡文迪,想到他刚才在胸前比划“低半寸”的手势。忽然低声一笑,接过本票。在文件袋里抽出几张舱单模板,添了行小字:「嵘光影业道具,易碎免检。」
龙芷柔看福嵘和哥哥谈完了合作,便挨着福嵘坐下,旗袍开衩滑上寸许,小腿蹭了蹭他西装裤管:“福老板,我想演《残灯烬》的沉萦。”她拿出预先准备好的戏本,指尖划过封面,冷冽的眼尾竟凝出几分哀婉,“那个落难时连簪子都要典的前朝官家女,眼尾该有颗泪痣不是?”
福嵘调整了下坐姿,垂眸望着戏本上沉萦的画像——是他照着苏小乔三分模样描的。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轻轻的吐出几个字:“你不合适!沉萦是要浸过苦茶的骨头!”他抽出张空白稿纸,龙飞凤舞写下《胭脂刀》三个字,“倒是有个新本子,女当家劫法场救丈夫,更适配你。”
龙枭忽然笑出声,从长衫内袋掏出张缅甸翡翠原石的清单“啪”地拍在戏本上:“舍妹就这点执念,非要演个哭断肠的角色。”指腹碾过清单上“三箱原石”的墨字,“您就当给这些石头找个戏台子,总好过埋在港口的地窖里。”
福嵘将稿纸对折,连同那“贰萬圓”本票,往回一推:“龙老大的翡翠要亮相,我的戏更要听喝彩。”
龙枭怔了一下,随即朗笑道:“芷柔的刀光,确实比泪珠子要亮眼!”他将本票推回福嵘跟前:“您的旗子能飘多久,我的货就能在黄浦江走多久!”
福嵘拿起桌上的香槟:“那就借龙老大的煞气,镇一镇英国人的霉运。”
适时,卡文迪的酒杯隔空举来,他笑着仰颈饮尽。留声机里“毛毛雨下个不停,微微风吹个不定”的旋律在宴厅里萦绕不去。他侧头看向窗外,米字旗倒在江面,晕染成模糊的影——这份用三成利益换来的免检合同,恰似一柄开山斧,无意间为他凿出一条秘境小道。
留声机放到最后一支舞曲时,有个穿补丁褂子的小女孩突然挤到福嵘桌旁,踮脚把竹篮举到他面前,看着一旁的龙芷柔说:“先生买枝花吧!红玫瑰,送漂亮小姐的。”
龙芷柔夹着香烟的手在半空顿了顿,眼尾余光扫过福嵘。
“哪来的野丫头?”侍应生伸手要拽人,白手套刚碰到小女孩胳膊,她就往福嵘膝头一躲,辫梢的头绳甩到他西裤上:“神父说,玫瑰开得最红时,心意最真。”
侍应生正把人往外拖时,福嵘突然开口,“给我一朵。”随手给她抛去一个银元。
小女孩慌忙从篮里抽出朵开得最盛的玫瑰,塞进福嵘掌心时仰头一笑:“玫瑰像红灯笼一样,送给喜欢的人,心就亮堂啦!”
龙芷柔指尖微蜷,眼波亮起的瞬间又不着痕迹地敛去:“福老板这花买得蹊跷,野丫头的话也信。”
福嵘笑而不语,将玫瑰往西装内袋一别。
宴会散场时,法租界的路灯已次第亮起。福嵘站在霞飞路小洋楼前,内袋里的玫瑰早没了灯火下的艳丽,花瓣却还倔强地蜷着。二楼灯光透过纱窗,将苏小乔的剪影投在窗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