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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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师父的院里的灯永远是最晚才灭的。从前师父为让她不再怕黑,罚她整晚不许睡觉,在将军府中背对内院一动不动地扎马步,师父便也跟着她整晚不睡。有时候,眼前的一片漆黑实在是让她恐惧,她便会悄悄将步子往后挪一些,期望能够离师父书房里传来的微弱灯光更近些。
渐渐地,手足僵硬的疲累就代替了那点恐惧,每每她累得坚持不下去了,眼角捕捉到的微光就会让她想起师父严厉的眼神,她知道,师父总在她背后,便不敢偷懒了。
少时的记忆除了这片望不到尽头的黑,还有夏日夜里的蚊虫蝉鸣,冬日夜里的大风落雪,楼外打更人的唱报声,但更多的,是师父书房里的这点光,即使熹微,但暑往寒来,永远都在。
一阵风过,师父院子里的灯也灭了,天地间似乎只余月光落于湖中荡漾出的点点微光。
明桃听见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待巡夜的师弟师妹将要经过桂花树时,明桃正前方广玉兰树的叶子突然无风自动了起来,沙沙声不过须臾便停止,但在静谧夜晚仍然十分刺耳。巡夜两人立刻齐刷刷地拔剑:“谁在那里!”
巡夜的师妹点起火折子,警惕地盯着空荡的校场,环绕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明桃敛了气息,紧盯着那棵广玉兰,奇怪的是,她也没有探到任何不对。
要么,那棵树上确实没人,要么,那人所学内功与他们是一样的,与巡夜的师弟师妹混在一起,因此难以分辨。
明桃心里有了计较,静静待在树上,从袖口处捏出了两枚银针。
果不其然,待师弟师妹走后,那棵广玉兰又开始无风自动了起来。
“好险!差点让小诗她们发现了!”
是一道男声。
“这树上位置这么多,你非挤我这里干嘛!一会儿我掉下去了就拉你垫背!”
又是一道女声响起。
明桃无语半晌,收起了银针,轻盈朝前一跃,便落在了广玉兰枝干之上。
察觉到身下枝干蓦地向下坠了坠,原本正拌嘴的一男一女立刻浑身紧绷地回头??
明桃正侧坐在一根稍高的树干上,一手搭在支起的腿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大晚上的在树上干嘛呢?”
江遥和温郁儒双双僵在原地。
温郁儒颤抖着问:“江遥,你看到的,跟我看到的一样吗?我是不是撞鬼了?”
“是不是幻觉?”江遥也牙齿打颤,“我怎么好像看见师姐了……”
明桃立即伸手,对着他们两人的脑袋一人来了一下:“是,我就是来索你们命的鬼!”
二人齐齐哎哟,心底惨叫一声,完了,不是撞鬼,也不是幻觉,是真碰到师姐了!
三人一齐下了树,明桃正要好好审问两人,突然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明桃眼神一凛,江遥和温郁儒立刻察觉不对,三人一齐拔出剑和武器,迅速确定了声音的源头,将其团团围住。
待看清围的是谁时,江遥和温郁儒立刻收了手。
卿珩看着自己脖子边仅剩的一把剑,无奈地举起双手:“明姑娘。”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出来干什么?”明桃紧紧盯着他。
江遥和温郁儒也跟着道:“就是啊!月黑风高,正是睡觉的好时候,怎么能不睡觉呢!”
“不如我们先回去睡觉吧!”
“江遥,难得你这张嘴里能说这么有哲理的话啊!”
两人一唱一和地正准备悄悄溜走,突然听到背后明桃的声音森森响起:“你们两个想去哪里?”
江遥和温郁儒立即回头:“哪里都不去。”
明桃忍无可忍:“你们三个,赶紧交代清楚!”
“我睡不着,出来散步。”
“我们睡不着,出来散步。”
三人异口同声。
明桃:?
卿珩:“……”
江遥和温郁儒满脸写着生无可恋,恨不得抓着卿珩质问,这种时候非得和他们抢这个理由吗!
卿珩悠悠放下举起的双手,轻咳一声,微笑问:“明姑娘也是晚上睡不着吗?”
剩余两人的脑子终于转了过来,江遥立刻小声嘀咕:“对呀师姐,你也是大晚上的出来散步吗?”
“我……”明桃收起剑,语塞片刻,恼怒道,“是又如何?我也睡不着,出来散步!”
说罢,她立刻把头撇向一边。
江遥和温郁儒使劲憋着才没笑出声来,卿珩唇角微微勾起,笑意温柔。
明桃有些恼羞成怒:“难道就许你们睡不着,不许我睡不着么?”
温郁儒立刻道:“当然不是!”说罢,她扑上来攀住明桃的肩,脸上绽出狡黠笑意,“师姐,既然??大家都睡不着,不如我们去找点乐子吧!”
大家都心知肚明彼此各怀鬼胎,索性也都不装了,江遥直接坦白:“咱们去清波楼吧!”
清波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依瑶江而建,既有歌楼舞榭,又有珍馐美食,这座画阁朱楼接待之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夜夜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好呀好呀!”温郁儒立刻支持,“我老早就想尝尝金鳞宝典里写的芙蓉豆腐和白云片了!”
温郁儒竟对金鳞宝典如数家珍,一连报了十数道菜名出来。
卿珩提问:“金鳞宝典是什么?”
“就是一本记录衣食住行的册子,你只需要知道,但凡去过清波楼的金鳞卫都在宝典里夸了这几道菜就好了!”说到这里,江遥的双眼闪闪发亮。
明桃算是明白了,敢情他们大晚上地溜出去也是想去寻外食。
最近金鳞楼的膳食的确比往常更难以入口些,因比武将至,不能有任何意外,大家吃的都格外干净清淡。
最后,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明桃身上,往左便是明敛居,往右便是金鳞楼外墙,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大家都等着明桃的回答。
明桃想起自己此行原本的目的,不自在地咳了咳:“那就去吧。”
这也算是不谋而合了。
江遥和温郁儒恨不得能大声欢呼。
卿珩含笑看着,“那我......”
“你当然也得去。”明桃瞪他一眼。
开什么玩笑,留一个目击证人在这怎么行,当然得一起拉上贼船。
金鳞楼外墙极高,若没有楼内的树作为跳板,即使武功高强,也无法在这堵没有任何支撑的墙上坚持一息,更遑论爬上去了。明桃看准时机,趁着一股风将枝干压往红墙的一瞬,轻轻一个起跳便落在了墙沿,侧头一看,青淮动作竟也十分利落,几乎与她同步,丝毫不惧地跳了过来。
“你怎么这么会爬墙?”明桃面带怀疑,沧源山那么守礼的地方,弟子竟然会精于此道么?
卿珩看着仍在找时机的江遥和温郁儒,刚想说什么,突然面色一变,拉着明桃便往后倒去??
明桃根本没反应过来,突然被卿珩一扯,重心不稳,毫无防备地便往下坠去。这墙极高,下坠时周围又没有丝毫可供抓住的缓冲物,她只能蜷住身子,尽量减少落地受到的冲击。
明桃边下落边在心里骂,该死,竟敢暗算她,看她一会儿怎么收拾他!
只是,一阵天旋地转后,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传来,她闷哼一声,砸到了一具温暖而柔软的身躯上。
明桃才不管他的死活,只顾翻身坐起,身下男子又是几声闷哼。她刚要扯着他的衣领质问他这是在干什么,突然就听到墙的另一边传来说话声。
“好啊!我就知道这里有人!”
是小诗的声音。
明桃立刻尴尬地松了手,原来卿珩是察觉到了巡夜的师弟师妹,这才推了她。
“江公子和郁儒姑娘不会有事吧?”卿珩似乎有些担忧。
“他俩完了。”明桃当机立断地站了起来,冷静道,“看来今晚去清波楼的任务只能落在我们头上了。”
卿珩:“……”
不是去找吃的吗,怎么被说出了视死如归的感觉。
“他们会怎么样?”卿珩问。
明桃有些意外地挑挑眉:“没想到你还挺关心他们的。”
“噢,那倒不是,”卿珩揉了揉被压到的手臂,微微一笑,“我怕他们把我们供出来。”
明桃:“……”
“没事,有我在,他们不敢的。”明桃随意在路边捡了块破布打算围在脸上,又嘱咐卿珩,“把你外衣反过来穿,别暴露了。”
眼看明桃就要将这块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皱成一团的可疑黑布往脸上蒙,卿珩立即心惊肉跳地拦住了她:“明姑娘!”
“干嘛!”明桃被吓一跳,瞪他一眼,“那不是还有一块吗,又不是没给你留,那么大声干嘛!”
卿珩看了眼地上另一块不知沾染了什么东西的黏黏糊糊的破布,无言片刻,脱下了身上的外袍,利落地撕出了两片布:“用这个吧明姑娘。”
对比了一下两块天壤之别的布,明桃没有犹豫,立刻从善如流地接过了他手中的干净衣片围在脸前。
那片衣角残留着青淮身上的味道,明桃细细分辨了一下,有些沉水香的悠长,又有点栀子花的清香,总之并不难闻。
到了清波楼前,果然是一片笙歌鼎沸,轻歌曼舞的模样,明桃头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又将脸蒙了起来,看着和寻常人家的小公子没什么两样。
饱暖思□□,借着清波楼的地段,这些年来,周围慢慢起了成片的花楼,不少老鸨妈妈都指着清波楼来往的客人养活,尤其那些衣着华贵的公子,或是肥头大耳酒醉饭饱的权贵。
豆蔻楼的妈妈正发愁今晚客人太少,突然见到两个蒙面公子经过,虽不是华衣高冠,身姿却都十分挺拔,尤其那位高一些的公子,体态悠然,轻袍缓带,一看便是高门贵户出身。
“公子!两位公子!”豆蔻楼的妈妈急急扭身上前,拦住两人,“公子可要尝尝我们豆蔻楼的花酒?”
她边扬着手中刺鼻香味的帕子,边抛着媚眼,话语间满是暗示:“两位公子喜欢的,咱们楼里都有??”
既是蒙着面,指不定是有些特殊的癖好,在京城当了这么多年的妈妈,她很清楚这些权贵私下玩得有多花,越是表面正经的,玩起来就越是放纵,好在,不管是娈童玉女还是面首伶人,豆蔻楼统统都有。
明桃额头青筋直跳,刚要开口发作,就听到一旁的卿珩一本正经道:“抱歉了,我们对香气过敏。”
说罢,他便拉着明桃接着往前去了。
明桃甩开他的手,冷冷道:“说得没错,我对香气过敏,尤其是栀子香。”
她的话显然意有所指,卿珩顿了顿,面上却没有任何不愉,反而轻笑一声:“无妨,我下次换个熏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