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上三才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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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土司提笔改“最有学问的”史道长写的文字的事,和大东巴梦到夫人土司化身为女娲娘娘和观音菩萨的事,在话场子里沸沸扬扬了好几天。在天石谷,“有学问的”几个人,历来是被众人另眼相看的,当然不可能是“低看”,但也不完全是“高看”。那眼光,像话场子里的话,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在夫人土司之前,天石谷人公认“有学问的”,只有三个人:史道长、禹三少爷和欧麦嘎师傅,合称“上三才子”(也有几个二流子背地里叫他们“上三流子”)。除了这三人,也还有几个识字的,比如大东巴迪尼体古、廖总管和上善观的几个道士、嘎得教堂的几个杂役,但在天石谷人眼里都是不入流的。“最有学问的”史若水道长,据(上善观道士)说,是啥子正一教正宗嫡系的第几代传人,学识渊博道行高深,天文地理阴阳风水医卜星象奇门遁甲样样在行。而据(禹三少爷)说,史道长最大的学问和本领,充分表现在他用朱砂画在黄裱纸上的那些令人敬畏的、不知所云的符号上,隐藏在上善观那间云山雾罩、神鬼莫测的秘室中。据说史道长会画的符号,比整个天石谷的人头数还多;那间秘室中的稀奇古怪,比九鼎山中野兽的种类还多。禹三少爷给史道长这些多不胜数的符号,和那些不能公开的稀奇古怪,统一取了一个简单好记、令人敬畏的名字:捉鬼卖。大家都见过史道长画的那些符号,觉得跟会写字一样,也不是特别了不起。九小姐不会写字,但小时候画在上善观外墙上的那些符号,看起来比会写字的史道长还画得好。最令人敬畏的,是那间据说是专门搞啥子发明实验的密室,除了史道长和他最信任的几个道士,谁也不准进去。当年,年少轻狂的禹三少爷,就是因为带着长皮夜探上善观密室,被当场逮住关了一夜,第二天放回来又被禹老土司赏了一顿鞭子后,才开始孜孜不倦地给别人取绰号并对史道长另眼相看的。有一回在黑石寨最热闹的话场子里,二东巴阿牧扒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偷偷告诉众人,说那个史若水的道长,在密室里根本就没有搞啥子发明实验,当然也不是捉鬼卖,而是在制蛊养蛊,养的还是天下第一的蛊中土司——九龙蛊。据说这九龙蛊,非常难养,只有天文地理阴阳风水医卜星象奇门遁甲样样在行的“最有学问的”人,才能够炼制出专门喂养九龙蛊的秘药。九龙蛊一旦养成,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害任何人而不露痕迹、不被反噬;不想继续害人之后,不但不需要破财乃至偿命“嫁蛊”,还可以将这九龙蛊,炼制成延年益寿的丹药。还说亲眼看见夫人土司进过史道长的密室,而且不止一次。又说起当年使天石谷三千多人命丧黄泉的所谓“日本血吸虫病”,其实就是一种蛊,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养废了的九龙蛊。像长皮一样的“憨包”九龙蛊尚且如此厉害,像史道长一样的“最有学问的”九龙蛊,就更加可想而知了……等等。
当天晚上,阿牧扒被大东巴派几个徒弟抓到土主庙,在后院里吊着,被随后闻讯赶来的禹三少爷和姬姜小姐用皮鞭抽得皮开肉绽。阿牧扒记不得自己讲错了什么话,第二天早上醒来后问大东巴。大东巴只说了一句:以后不准把那种姓九的坏东西,跟夫人土司扯在一起,不然你早晚咋个死球掉的都不晓得。
也有人猜测说,史道长的那间秘室,是用来炼丹或者制药的。长皮说,当年他和禹三少爷夜探秘室,曾经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但又从来没有听说过禹老土司或史道长有服用丹药的习惯,禹老土司吃朵巴烟是公开的,朵巴烟是由廖总管亲手制的。史道长是天石谷人公认的治病高手,他给人治病用的是自己炼制的丸药,但为什么炼药治病,要搞得比大东巴传授徒弟们“上刀山、下火海”和跳大神的秘技还神秘呢?莫非真如阿牧扒所说,那间秘室中炼制出来的秘药,是专门用来喂养“那种姓九的坏东西”的?(自从阿牧扒第二次皮开肉绽并被九小姐严重警告“再有下次,割了舌头”之后,就没人再公开说“九龙蛊”这个词了。)
“很有学问的”禹三少爷,自从成为一个跛子后,就变成了一个吊儿郎当的二流子(许多人不敢“高看”有学问的眼光,多半是看向禹三少爷的),整日游手好闲,经常在话场子里胡言乱语,最大的学问,充分体现在他发明的若干新词和给人取的若干绰号中。后来还跟几个著名的游民懒汉二流子称兄道弟,“近墨者黑,近猪者吃”(土司府一个下人说,这句话是史道长当着禹老土司的面说禹三少爷的),渐渐变得跟那几个受众人嫌弃的兄弟们一样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被禹老土司用皮鞭抽了无数回。据说有一回,还相约跑到赖石山村准备偷狗吃,结果被几个娃娃领十几条看家的大狗小狗追得魂飞魄散。若不是半道上遇着跟赖石山村大狗小狗都熟悉的九小姐,而那天赖石山村最厉害的猎狗都去打猎了,以禹三少爷为首的几个偷狗贼,就可能被几个娃娃当场活捉甚至是“肉包子打狗”了。据说将那一伙游民懒汉二流子集中起来“劳其筋骨改头换面”(也是禹三少爷发明的新词)的主意,就是禹三少爷想出来的。但连长皮都认为,如果禹三少爷不首先“改头换面”,就应该带头和那伙游民懒汉二流子一起喝凉水挨皮鞭,其他人对禹三少爷的观感,就可想而知了。禹三少爷倒是很有些自知之明,自从将游民懒汉二流子集中起来“劳其筋骨改头换面”之后,他的头发和脸就一直很干净,衣服也齐整,很少到话场子里去胡言乱语,也暂时没有新的绰号产生。
“也有学问的”欧麦嘎师傅,很多人不晓得他是啥子时候来天石谷的,他在西边山脚下建新房子,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他仿佛一直以来就住在那座已经有些破旧的嘎得教堂里。只记得他给天石谷人首先带来的,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但一直存在着的“时间”——就是挂在土司府堂屋里的那个叫“钟”的东西。据说当年欧麦嘎师傅刚到天石谷准备把“钟”送给禹土司的那天,史道长(当时还只是个刚开始长胡子的小道士)曾告诉他不能送“钟”,送“钟”是“丧德”的事情。欧麦嘎师傅却说那天就是“丧德”(礼拜天),不听史道士的劝阻就把钟送到了土司府。禹土司竟然很喜欢他送的钟,一直当宝贝挂在堂屋里神位旁边的墙壁上。天石谷从此正式有了有形有声的“时间”。但时间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就像长长了的头发、胡子和手指甲一样没有啥子用处。他们需要记得的日子并不多,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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