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土盟书·郁金折节·铁笔定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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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辈泣诉,殖民官视土著幼童为橡胶园‘活肥料’。” 他轻抚那枚龙纹布片,“巴达维亚济民医院上月所救二十鞭伤苦力,皆为此暴政铁证。万丹长老言,若炎华纳其香料,愿献出深藏山中之郁金香军火库——内有开花炮弹千枚,药池引信犹温。”雾气散尽时,范·德·维特重入议事厅。阳光刺亮案头照片:万丹土著挥锄劈开军火库,炮弹箱上“东印度公司”徽章赫然在目。胡泉不语,指尖轻叩照片中黝黑的弹体:“范先生以为,巴达维亚的郁金香旗,还能飘扬几时?这些贵国炮弹,上月刚在巽他海峡送贵国两艘香料船入了龙宫。”
维特领口钻石徽章铿然坠地,于金砖上弹跳如濒死之蝶。随员仓皇俯拾间,木盒倾翻,象牙权杖滚落铜炉脚。断角处铅芯裸露,赫然嵌着半页焦黄纸片——《黑奴转运密账》残篇,字迹被经年的血汗浸透。
“大统领……请开条件!” 维特声如揉皱的羊皮纸。
“其一,” 胡泉指尖如刀,自巨港直划马六甲,“苏门答腊、爪哇全境及加里曼丹殖民机构归炎华,硫磺矿由金瓯院专管,贵国需用,市价交易;其二,巴达维亚设为自由港,领事馆撤为商务代办,片甲不得驻;其三,赔款二百万龙元,半数为现银,余者以肉桂、胡椒抵充——并交出肉桂提纯秘术。陈敬之验过,贵国之法可使香料历三季而不腐。”
维特鬓角汗珠滚落:“二百万龙元……国库早已淘空!提纯术乃公司百年命脉,岂能……”
“那便战!” 胡泉振袖,巨幅炮位图凌空展开。伏波级铁甲舰305毫米主炮的射程红线,如血蟒缠紧巨港诸岛。“周伏波第二舰队主炮已校准巽他海峡,贵国炮台皆是纸鸢。” 他倏然指向窗外,一列蒸汽机车正喷吐黑烟嘶鸣而过,“瞧见那铁龙否?所载乃第五师MG08重机枪百挺,明日此刻,爪哇红土将再饮弹雨!”
汽笛如鞭抽在维特脊背。他抓起鹅毛笔,墨迹在条约草案上疯狂洇开,手抖如风中残瓣。钻石徽章滚落脚边,陷入金砖缝隙,如一颗被遗忘的眼珠。
悉尼港的赤土盟誓
三日后,悉尼港。海雾初散,炎华赤龙旗与郁金香三色旗在起重机顶端猎猎交缠。范·德·维特捧出象牙权杖,缺角处刺目依旧。陈敬之率橡胶园工人列队而过,镰刀上未干的胶乳滴落红土,土著工人望见权杖,骤然以爪哇语齐吼:“Bersama di Tanah Merah!”(赤土同泽!)声浪撞碎涛声,在港湾回荡。
胡泉接过权杖,金匠锤声清脆。断角徽章被凿下,换上一枚赤土烧制的新章——“赤土为盟”四字隶书,沉甸如血。
“此杖带回。” 胡泉将权杖递还,赤土徽章在阳光下灼灼如炭,“呈与贵国主上,殖民时代的朽骨,不如新土坚实。”
维特登船时,巴达维亚肉桂正在码头倾箱。陈敬之信手掰开一支,浓烈辛香随海风弥漫:“明年此日,我炎华提纯工坊当以钢罐盛香,较贵国橡木桶——多容三成。” 蒸汽轮机轰鸣启动,三色旗渐缩成雾中一点惨淡的紫。
张子轩递上墨迹未干的《减关税告示》,袋鼠国赤土调制的龙纹印泥泛着砖红:“彼辈会守约否?”
胡泉摩挲怀表盖。内侧照片上,巴达维亚“同泽共生碑”前,陈敬之与土著侨民共植的树苗已绽新芽,雨水洗亮的碑文如赤子之瞳。“守约与否……” 他遥指卧龙岗方向,钢铁厂烟囱喷吐的橘红烟霭,正为暮色镀上金边,“当问我马六甲新铸镍钢炮台!钢骨既成,何花敢僭生南洋赤土?”
暮色浸透码头。陈沧澜引万丹长老至前。长老奉上椰壳碗,新熬肉桂茶汤澄澈,碗底沉着半片焦蓝布纹——取自已被烧毁总督府的残旗。“Tuan Besar(大统领),” 长老华语生涩如磨刀石,“依炎华农法所植肉桂,收成已倍于郁金香胶园旧木。”
胡泉饮尽茶汤。辛香入喉刹那,瞥见碗底一片郁金香残瓣——维特随员悄然遗落,苏门答腊的火山灰仍沾附瓣缘,如抹不去的殖民尘埃。
“传讯陈敬之,” 胡泉将空碗掷向大海,惊起白鹭如雪,“橡胶园畔拓地百亩,遍植郁金香。教彼辈知晓——赤土可育万香,亦绽新蕊。然其根脉,唯深扎‘同泽’之壤,方得生天!”
白鹭掠过船舷,翅风扇动新签的条约。墨迹在潮湿海风中微微晕开,淡紫如一朵将萎的郁金香,根茎处却被无形龙纹金线紧紧缠绕,深勒入赤色泥壤。
紫宸殿内,铜鹤香炉第八炷青烟袅袅升起。烟迹蜿蜒爬过南洋海图,在爪哇岛上空盘旋数匝,忽如灵蛇般窜向龙首山巅——似一束坚韧的丝线,将赤色土壤、镍钢炮台、龙纹盟约与深山中生生不息的“同泽”之誓,密密缝合进浩瀚青史的血脉深处。